吃到一半,匡海山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是条短信消息收进来,他瞥了一眼,当着唐纨的面却没忍住,点开看清了内容后,表情微变。
“失陪,我去趟洗手间。”
匡海山抓起手机,冲唐纨笑了笑,却不甚自然。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唐纨鬼使神差地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出了包厢是一条铺着印花尼龙地毯的走道,一直通往二楼露台,唐纨往前走了几步,匡海山讲电话的声音被风送入耳中。
“……你好陈小姐,我是今天上午接到通知明天要去贵公司面试的,我叫匡海山,打电话是想问一下,为什么突然取消了面试?”
唐纨顿住身形,无法再往前一步。
那边不知回了句什么,匡海山的语气急促中带着央求:“我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但毕竟有二十多年的同行业工作经验,技术和管理都干过——给不了那么高的期望薪资也没关系,这些都是可以谈的——我明白我明白,但是——喂?喂?”
一道铁艺栏杆被重重拍响的震颤声,唐纨听在耳中,转过身走回了包厢。
几分钟后,匡海山推门进来,鬓角花白的发上凝着水珠,应该是去洗了把脸,落座后推着转盘对唐纨道:“怎么不吃菜,都凉了。”
唐纨喝了口汤:“在吃,这儿的菜的确不错。”
匡海山笑了笑,眼底透出温柔:“是,我女儿去年生日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就是来这里吃的,回去后个个都赞不绝口,我也就想着请你来尝尝。”
唐纨闲聊似地问:“匡总女儿多大了?”
“比你小五岁,在英国读研究生,再有一年就回来了。”
“在英国读研,每年的花销应该不低吧?”
匡海山挥了挥手,“是不低,除去零花钱三十万起步,再往上那就没底了,她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求学,父母不在身边,钱就是能救命的东西,所以这方面我从不缺她的,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再者,父母操劳大半辈子,不就为了孩子吗?”他饮下一口酒,红着眼睛看着唐纨道:“你也有个女儿,应该能理解我这个老父亲的心情。”
唐纨举起酒杯与他碰了碰,“理解。”
结束后从餐馆出来,外面天色阴沉,风吹过来卷起一股潮湿气息,竟然下起了雨。
这时节的s市总是这样,雨水说来就来,像三岁小孩闹脾气,从晴空万里到淫雨霏霏,不过瞬息之间。
服务生送了两把伞出来,两人各自撑起,唐纨转个身问匡海山:“匡总怎么走?要不要给你打个车?”
匡海山喝得有些微醺,摆了摆手道:“我家离这儿挺近的,就前面过一条街那个小区,正好吃完饭消消食,走回去就行。”
唐纨担忧道:“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小瞧我。”匡海山拍着胸口道:“想当年我轮岗到铂曼销售部那会儿,一个人干趴下过一桌,现在是不行啦,但也没那么孬。”
唐纨看见他提起铂曼两个字时,眼睛里是带着光的,神色微恸,“匡总……”
“行了,下着雨,你赶紧回吧,今天还是工作日,回去上班吧,别耽误你的事。”
他说完,迈步走下台阶,转身朝唐纨挥了挥手:“小唐,再见。”
唐纨目送他撑伞的背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回想起当年刚去铂曼,上百号人坐在阶梯培训室里等待着管理层过来讲话,门推开,匡海山走上演讲台,立在桌前笑眯眯地从大家年轻又充满期待的脸上一一扫过,说:“哟,这一屋子,以后可都是铂曼的栋梁之材啊。”
那时候的匡海山,和他眼中的铂曼一样,意气风发,踌躇满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