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急咳后,辛丛定捂着心口从病床上坐起,双目因为情绪激烈瞬间赤红,抬手颤巍巍地指着贺准道:“你——你来做什么!”
“舅舅贵人多忘事,我才刚说完,您转眼间就不记得了?”贺准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且故意咬重了舅舅两个字的音量。
果然,一众董事被这则突如其来的真相打得面面相觑,他们原以为贺准只是辛丛定曾经资助且重点栽培的晚辈后生,却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如此耐人寻味的辛家秘闻。
唯有辛远为面色稍寒,显然早就知晓,而另一位神情晦暗不明的,是立在一旁从贺准进屋后就始终沉默着的辛衍。
“贺准!”辛丛定胸口剧烈起伏,瞪着他怒不可遏道:“我当年就不该把你从那个穷乡僻壤里带出来,好让你翅膀硬了回过头反咬一口,简直忘恩负义,狼子野心!”
贺准对他满口污秽唾骂无动于衷,低头整了整衬衣袖口,抬眸不动如山道:“我为什么会在那个穷乡僻壤里出生并长大成人,舅舅应该比在场的谁都清楚。”
哗啦——
辛丛定突然扬手将床头柜上的东西尽数扫落,玻璃花瓶砸向地面又砰地一声碎裂开来,水花四溅,清晨时分护工刚插上的白色马蹄莲散落一地,果篮翻倒,场面凌乱得一塌糊涂。
“让他走——”辛丛定声嘶力竭,挥舞着双臂像溺水之人在做最后的挣扎:“快让他走!”
他这样的反应却不知触碰到了贺准的哪一根神经,抢在其他人之前跨步逼近床畔,直视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厉声道:“你在发什么疯?莫非是因为心虚?那么今天当着这么多叔叔伯伯的面,要不要我把你曾经做过的龌龊事讲出来,给大家涨涨见识?”
“贺准!”辛衍终于难以忍受地接了腔,却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自己父亲一方,“爸爸已经知道错了,他出让股权,辞去集团董事长的职务,这些做得难道还不够吗,你还要逼他到什么程度?”
贺准笑意冷峭,只回应他一句:“你不配跟我说话。”
辛衍的脸色陡然阴沉下去。
一众董事也看够了热闹,终于有年长者站出来说话,正是先前那位安慰辛丛定好生养病的,长得慈眉善目,天生一副和事佬模样。
他上前一步,站在贺准跟前温言劝道:“小贺啊,虽然我不清楚你跟老辛董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但你听明叔一句劝,凡事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已经都到这个岁数了,又有病痛缠身,你身为晚辈,这么苦苦相逼实在不妥。”
贺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叔这哪里是劝架,我看分明是在拉偏架,您让我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您帮我问问,他辛丛定无缘无故绑走我的人,又是意欲何为?”
这话一出,不仅明叔老脸一僵,辛远为更是眉头紧蹙,一圈的人霎时间齐齐看向病床上的辛丛定。
辛丛定同样愣了愣,表情茫然得很:“什么绑走你的人?”
“不承认是吧?”贺准仿佛早有预料,丝毫不觉得惊讶,出言讽刺:“也是,你一向对自己干过的龌龊事闭口不提,当年对我妈是这样,如今这副伪善的面孔,更是精进了不少。”
“你母亲?”明叔顺着贺准方才对辛丛定喊出的舅舅二字,在脑中自行捋了捋,当下豁然:“难道……你是幼薇的儿子?”
林见山所言非虚,那群人竟然还真把唐纨强行留在了游艇上,一夜过去,他在二楼卧室的床上醒来,入耳有浪头翻涌的动静,听起来旷远辽阔,竟不像是在港口。
他倏而翻身坐起,走到窗前拉开遮光帘,阳光反射在海平面上亮度强烈,刺得他拿手背挡了挡,待看清外面海水卷着碧色的浪头正朝着无边无垠的天际线翻滚,瞳孔骤然放大。
笃笃——
恰逢此时,一阵敲门声乍然响起,唐纨回头,快步走过去拉开房门,走廊外站着穿戴整齐的林见山,朝他微一颔首,问候道:“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唐纨皱了皱眉,探出半边身子朝前后走廊看了看,确认四下再无其他人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拖拽进屋。
砰——
门在林见山背后扣上,他整个人随即被唐纨卡着脖子抵在墙上,压低声音质问:“你们到底要怎么对付贺准?”
林见山目光坦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少装蒜!”唐纨力道下压,看着对方白皙的脸庞因呼吸不畅渐渐涨红:“林见山,你跟他们分明就是一伙儿的,不过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亏我之前还把你当朋友,没想到你的真面目居然如此令人作呕。辛丛定辛悦还有辛衍,你一个外人搅合在他们两代之间,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简直愧对你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