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什么去处,都好过流浪街头。
沈云商便看向自己母亲,眼里是明晃晃的祈求:“母亲,我想要她。”
母亲原本是不同意的,贴身丫鬟比她年纪大些才懂得照顾人,这么个小丫头怕是自己都管不明白,哪会照料人。
但见她坚持,母亲便退让一步说再给她选一个。
可她那时也不知怎么了,执拗的就只肯要玉薇,母亲拗不过只能答应,后来母亲也问过她,她想了想,便答:“因为玉薇长得好看。”
确实好看。
素袖姑姑将洗干净的玉薇带到她身边时,她眼睛都看直了。
小姑娘水灵的不得了,像一块水润润的美玉,又像一朵娇滴滴的带着水珠的蔷薇花苞。
玉薇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从那以后,她便与玉薇同吃同住,她学什么玉薇就学什么,甚至没舍得让玉薇入奴籍,母亲还曾打趣说,玉薇哪像是她的贴身丫鬟,倒像是她一手养大的小妹妹。
她倒也没有否认。
可谁知随着时间渐增,这个小妹妹话越来越多,管她管的越来越严,比素袖姑姑都严。
只是亏在年纪小,就算沉着脸也难掩稚嫩水灵,她便时常忍不住逗她。
玉薇怕疼得很,若真跟着她走了,也不知是选了怎样的方式。
思绪回笼,沈云商抬手轻轻抹了抹眼角。
“小姐怎么了?”
沈云商提裙走上阶梯,轻声道:“无事,风吹着眼睛了。”
玉薇也不知信没信,扶着她道:“太阳快落山了,风也渐大了,奴婢去把窗关上。”
“好。”
-
黄昏时分,沈家主与沈夫人来了拂瑶院用晚饭。
原本该是沈云商去前院饭厅,但因她生病,外间又天寒地冻的,二老不舍她来回折腾,早早传了命晚饭在拂瑶院用。
再见着父亲母亲,沈云商差点儿没忍住...也的确没忍住,她借着生病扑到沈母怀里撒娇。
去了邺京,沈云商就再没见过亲人。
沈父沈母对此见怪不怪,每次沈云商生病都是这样,要赖在他们身边嘤嘤嘤半天。
沈母柔声哄了一会儿,便牵着她坐到桌前:“大夫说休息两日便无碍了,商商感觉如何?”
“都好了呢。”
沈云商攀着她的胳膊道。
然随后她扫了眼桌上的饭菜,蹙起眉:“但现在不太好了呢。”
她喜辣,这一桌子全是清淡口味。
“不太好也不行了呢。”沈父哪看不出她的小九九,夹了一筷子青炒莴笋放到她碗中:“刚退了热,这两日你就要乖乖的呢。”
沈云商抬眸看着沈父:“...父亲,您好好说话。”
沈父放下筷子:“好的呢。”
沈云商沉默了一瞬,转头就拉着沈母的胳膊告状:“母亲,您管管父亲。”
沈母遂笑嗔了眼沈父:“吃饭。”
“好的夫人。”
沈云商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沈母,然当她低头吃碗中莴笋时,眼眶却是越来越红。
“商商怎么了?”
沈父偏头看了她一眼,疑惑问。
“没事,就是想父亲母亲了。”
沈云商强忍着情绪,跟父母撒娇卖痴蒙混了过去,待回了屋,才趴在枕上默默流泪。
所幸此时玉薇去吃饭了,不然定又是好一番问询。
发泄完情绪,沈云商怕玉薇看出什么,叫小丫鬟打了热水飞快洗漱完就上了床。
玉薇回来听小丫鬟说她已经睡下,不放心的进来看了眼,透过纱帐见沈云商果真闭上了眼,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玉薇一走,沈云商便睁开了眼。
她望着账顶,想到了那枚玉佩。
崔九珩每隔一段时日的试探,也清晰的浮现在脑海。
‘商商可有自小随身携带之物?’
‘商商可认识什么特别的人?’
‘我听闻岳母大人曾经体弱多病,不知如今身子可好,我派人送些药材?’
‘岳父大人与岳母是如何相识的?’
‘......’
母亲乃白家嫡次女白蕤,白家与沈家一样,以经商为生,但白家族中有子弟在京为官,只是江南白家这一脉并无官身。
母亲十八岁那年,出门看花灯遇见了父亲,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展开极其猛烈的追求,母亲与白家着实有些招架不住,便点了头。
婚后,父亲母亲恩爱如初,母亲生她时很有些凶险,将父亲吓得不轻,坚决不再要孩子,是以至今只有她一个女儿。
而她,自然是在父亲母亲万千宠爱下长大,这不论怎么看,母亲或者白家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寻常处。
可母亲给她的那枚玉佩,嘱咐她的那些话却又透着几分离奇,且崔九珩每一次的试探,几乎都是冲着母亲和白家去的,几厢结合,足以证明那玉佩背后藏着秘密。
亦或者说,是白鹤当铺和母亲有什么秘密,且是很大的秘密,大到令二皇子不惜费尽心思查探。
可这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头。
母亲对此同她交代的极少,也就说明有些事不愿意让她知道,所以,这件事可能充满了危机。
她在最后那段时间有过猜测,会不会从一开始,二皇子就是冲着她来的。
那么公主看中裴行昭,非他不嫁,并拿裴家威胁,是不是也只是受她所累。
当然,也不排除公主是真的看中裴行昭,恰好他们又对她有图谋,所以一拍即合,用尽手段拆散她和裴行昭。
亦或者,他们对裴行昭也还有图谋?
沈云商想到这里,不由扯了扯唇。
她和裴行昭该不会这么倒霉吧,世间之大,二皇子总不能就可着他们这一对薅。
不过,既然回到了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那她或许有机会改变未来的走向。
可如今公主已经拿裴家要挟,裴行昭若不妥协,裴家便会陷入险境,毕竟在那里虽然她死了,但裴行昭还好好的活着啊,若她改变了走向,会不会牵连了他。
沈云商想来想去,始终没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二皇子如今虽还未登顶,可也是皇家人,他们一介商贾,如何能在他手上全身而退。
而明日,就是退婚的日子了。
不行!
明日的婚决不能退!
因为他们前脚一退婚,赐婚圣旨后脚就下来了,崔家的媒人也在同时上了门。
圣旨不能违抗,而她若是拒绝崔家求亲,说不准会牵连家中,所以眼下之计只有先尽量拖延时间,维持住婚约,再谋他计。
只要她和裴行昭的婚约还在,皇家再不要脸圣旨也拿不出来,且既然他们另有目的,一时半会儿就不会强来。
可同时也说明,赐婚圣旨或许早就在二皇子手上,他们对裴行昭,亦或者对她势在必得!
沈云商烦躁的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这糟心的赵承北,到底在折腾什么!
算了,先不管了,先把明日混过去再说。
只是若裴行昭明日铁了心要退婚...
沈云商掀开被子咬咬牙。
不,只要她不愿,这婚就退不了!
裴昭昭要敢跟她犟,她就用针将他扎晕!
-
次日
沈云商用完早饭,就盛装打扮好坐在秋千上等,快到午时,听闻裴家上门,她一头就钻进了内间。
玉薇疑惑的跟了进去,却见沈云商已经捧出一个匣子,正在里头挑挑拣拣。
“这根针会不会太小了,扎不晕啊。”
“那这根?”
“不行,这会把他扎死吧...”
玉薇唇角一抽,试探上前:“小姐,要扎裴公子?”
“嗯啊。”
沈云商捏起一根比手指还长,约有三根绣花针粗的银针,眯着眼:“就这根了,要是裴小行今日非要退婚,我就扎晕他!”
玉薇一愣,昨日不还说这婚非退不可?
随后,玉薇看着那根针,吞了吞口水:“...这会不会太粗了点?”
沈云商皱眉:“粗吗?我觉得还挺合适的,裴行行皮糙肉厚,太细了扎不进去。”
玉薇:“.....”
沈云商将针藏好,又拿起另一根相对细些的,递给玉薇:“这根你拿着,要是我没得手,你就去扎绿杨,裴小昭很在乎绿杨,我们可以用绿杨作为人质,威胁裴昭昭。”
玉薇:“....”
绿杨做错了什么。
“拿着啊。”
玉薇深吸一口气,上前接过。
也不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和小姐,如何才能扎晕武功非凡的裴公子和身手不错的绿杨。
-
一辆无比无比华丽,华丽到有些刺眼的马车缓缓行进在五福街,马车外一块玉牌招摇的晃动着。
在姑苏,几乎没人不识得这辆马车,就算不认识,那玉牌上招摇万分的‘裴’字也昭示着里头人的身份。
江南首富,裴家。
而如此珠光宝气华丽逼人到刺眼的马车,裴家没人比得过,只会属于裴家嫡长子,裴行昭。
说起裴行昭,那可比这辆马车要出名多了。
容颜出尘绝世,姑苏无与争锋,而性格...从他的马车就可以看出,招摇过世;从他那双桃花眼能看出,多情浪荡;从无数对他倾心的女子可以看出,桃花甚多。
总结起来就是,骚包,招人,风流。
此时,这位风流的裴大公子正在马车里往身上揣迷药。
迷药的种类甚多,有迷烟,有丸子,有粉末,有各种瓶瓶罐罐...
绿杨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神奇的往自己身上塞下了数十种。
公子一定是昨日吹风把脑子吹坏了!
不然疯了都不敢去对沈小姐下迷药。
这要是捅了出去,不说沈家如何,家主和夫人就非得先来一顿混合双打。
终于,裴行昭‘装备’妥当,将一包粉末状迷药递给绿杨:“好了,这个你装着。”
绿杨垂眸盯着,不接。
裴行昭眯起眼:“你就那么想我跟沈小云退婚?这样你就再也见不到玉薇了!”
被拿住死穴,绿杨深吸一口气,黑着脸将迷药拽了过来。
裴行昭满意的点点头,叮嘱道:“沈云云今日要是非要退婚,我就迷晕她,要是我失了手,你就迷晕玉薇,拿她做人质,威胁沈小商!”
绿杨顿时觉得手中迷药有些烫手:“迷晕,玉薇?”
“是的,沈商商很在乎玉薇,我若失手,你就一定要成功!”裴行昭郑重严肃道。
绿杨:“....”
玉薇做错了什么。
“公子武功高强,天赋异禀,天人之姿,一定会成功的,我相信公子!嗯!”
裴行昭:“......”
天人之姿是这么用的?
“多读些书吧你。”
绿杨点头:“好的公子。”
裴行昭瞪他一眼,偏过头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