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荣将军的到?来, 裴沈两家慷慨赈灾的义举传到?姑苏,这座城立刻就从死气沉沉变得热闹欢腾。
烟火爆竹陆续炸开,终于有了除夕佳节该有的欢庆。
荣迟去裴家小坐后折回沈家用的年夜饭, 对此,沈枫有点小小的意见, 追到?了?厨房絮絮叨叨:“不是, 他都去?裴家了?, 那边也准备了?年夜饭,他为什么还要冒着这漫天大雪来我们家过年?”
那自是因为他是她的嫡亲表兄,过年不更该一家人过?
但这话?白蕤没法说,她只能道?:“大约是因?为荣将军与我相识,在这里自在些吧。”
沈枫皱着眉看着她忙上忙下, 又不得劲儿了?:“夫人, 以往年夜饭都是管家和素袖操办, 今年你为何亲自进?厨房, 这些菜以前都没有出现在年夜饭上, 是特意给荣将军准备的吗?”
白蕤动作微顿。
她虽没有嫡亲哥哥,但也是在荣家几?位表兄的疼爱下长大的, 荣迟是她的大表兄, 自她降生, 他便经常会进?宫看她,待她大些,就总会寻时?机带她出去?玩,很长一段时?间内, 她都万分的依赖他。
她曾以为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亲人, 再见荣迟,是惊吓, 却也是惊喜。
时?隔多年,再有机会吃一顿年夜饭,她自然想亲手操办。
若是三表哥也在就好了?。
三表哥是几?位表兄中?最闹腾的,因?与她年纪相当,她幼年闯的那些祸中?几?乎都有三表哥的身影,但每次受罚时?,三表哥即便被外祖父揍的满屋子乱窜,也一口咬定是他一人所为。
而许是近乡情怯,她今日几?次想开口,最后?却都没有问?起三表哥的近况。
想到?那些似已隔世的过往,白蕤的鼻尖隐隐泛酸。
“夫人,我有个直觉,我觉得你跟荣将军的关系很不一般。”
沈枫突然凑近白蕤,警惕而低声道?。
他不就问?一句话?么,她何至于?出这么久的神。
他们之?间肯定有他不知?道?的过往!
白蕤觑他一眼,而后?笑盈盈拉着他的手,边往外走边轻声道?:“夫君多虑了?,只是难得故人重逢,人家又是大将军,自然轻慢不得,难不成你还不相信我。”
沈枫沉浸在温柔乡,咧嘴笑道?:“信信信,我怎会不信夫人,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走到?厨房门口,白蕤冲他温婉一笑,然后?一把将人推出去?,关上门:“再进?来添乱今晚就睡书房去?!”
沈枫:“......”
沈枫:“?!”
夫人为了?荣迟将他关在门外?
他抬手就要敲门,但‘睡书房’三个字实在太过吓人,他不得不咬牙放下手,然后?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沈家今年不回祖宅过年,这顿年夜饭加上荣迟也才四个人。
不过外头爆竹声震耳,倒也不显得清冷。
沈枫起了?套话?的念头,一个劲儿的灌荣迟酒,但直到?他醉的不省人事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反观荣迟却眼神清明,无半分醉态。
沈云商对此很有些讶异,父亲的酒量可不差,能将父亲灌倒还能如此面不改色的,荣迟是第一人。
沈枫醉了?,年夜饭也就结束了?。
白蕤让人将沈枫送回房,又让管家带荣迟回了?给他备下的院中?。
厅内就剩下白蕤与沈云商母女二人。
“这雪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停。”
白蕤望着外头的大雪,叹道?。
沈云商也抬眸望去?。
她在心里回道?,雪很快就会停了?。
前世,雪是在年初六停的。
“或许下不了?多久了?吧。”沈云商道?。
白蕤侧眸眼神复杂的看向她,荣迟的声音适时?的在耳边响起。
‘身份的秘密早晚都要告知?小姐,依眼下的事态来看,宜早不宜晚’
‘且我观小姐沉稳也有主见,若当真要进?京,赵承北恐怕还会在出手,小姐心里有底,才能更好的与之?周旋’
沉稳,有主见。
是啊,不知?何时?,不谙世事的女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了?这样大的转变。
“母亲,怎么了??”
察觉到?白蕤的打量,沈云商不由问?道?。
白蕤回神,仍旧看着她,正色道?:“此次你们的义举已经传遍南邺,荣将军说,已经上达圣听,所以...”
沈云商面色微变,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京中?大约会宣你和阿昭面圣。”
白蕤面带忧色道?。
果然如此。
沈云商垂首眼睫微颤,视线落在怀中?的手炉上。
今日之?前,她是万分不愿去?邺京的。
可在知?道?裴行?昭前世的结局后?,她便改变了?主意。
以前她以为她死后?裴行?昭还活的好好的,所以总是害怕自己做的选择会害了?裴行?昭,但现在她知?道?裴行?昭跟她死在了?同一天,甚至连裴家都没能逃过,她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赵承北拿沈白两家威胁裴行?昭,但她觉得,赵承北不会为自己留下隐患,在他们死后?,沈白两家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结局。
因?此,她打算不再畏首畏尾了?。
赵承北不会放弃对她的图谋,她也不会再退。
她不再只想守护,她还想反击。
她要让赵承北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但她远在姑苏是没有机会的,所以她要去?邺京。
只是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
“商商?”
白蕤见她久久不语,疑惑的唤道?。
沈云商闻言抬眸,眼底没有半分白蕤以为的惧怕,而是镇静中?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异光,于?是,她试探问?:“若要去?面圣,你可害怕?”
沈云商微笑摇头:“母亲,我不怕。”
前世,她参加过很多次宫中?宴会,见过陛下与皇后?数面,是以面圣对她而言,并?不为惧。
更何况,这一次还有裴行?昭陪着她。
沈云商着一件蓝色大氅,双手捧着手炉放在腹间,半抬着下巴,眉眼带笑,一眼望去?,竟像极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贵女。
白蕤一时?有些晃神。
就在不久之?前,女儿还扑在她怀里委屈的哭诉,这才多久竟已判若两人。
白蕤心中?有喜悦也有伤怀。
她的女儿,好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突然就长大了?。
沈云商将白蕤的反应看在眼里,唇角轻轻上扬。
几?个时?辰前...
裴行?昭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赵承北对你别有图谋,且与伯母有关?”
“是,我出嫁前,母亲给了?我一枚半月玉佩,我怀疑赵承北要的就是它?,但我知?道?的仅止于?此,至于?这玉佩和母亲有什么秘密,我还不知?晓。”沈云商皱眉道?。
她已知?道?上辈子裴行?昭没有善终,便也不怕再牵连他了?,反正再怎样也不会比上辈子更差了?,且很多事自己一个想不透,但多一个人探讨,或许就有不一样的收获。
万一两个臭皮匠就折腾出一条活路了?呢?
“而且...”
沈云商继续道?:“我怀疑母亲与玄嵩帝有关。”
裴行?昭闻言大惊:“什么意思?”
“其实我有事瞒了?你。”沈云商往后?退了?几?步,道?。
裴行?昭偏了?偏头,抱臂:“说来听听。”
沈云商又后?退了?几?步,才道?:“还记得裴家庄的殉方阵吗?其实,我认得。”
这确实出乎裴行?昭的预料,他面色几?变后?,顿悟了?,边靠近沈云商边道?:“伯母教你的?”
“是。”
沈云商继续往后?退:“你说过殉方阵已几?近失传,如今现世的多是残阵,但母亲却会完整的。”
裴行?昭面上难掩讶异,抱臂加快了?脚步:“若是这样,那你母亲的身份可不简单。”
“沈商商你给我站那儿。”
沈云商心虚的眨眨眼:“大庭广众之?下,离太近了?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