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风也渐渐凉了。
陈娘子站在酒坊柜前,点起蜡烛,时不时朝外面张望。
裴宣怎么还不回来?
都去了快半个时辰了,今日要送的地方也不多。
小厮也觉着不太对劲,放下手里的抹布,对陈娘子说:“我去前面看看。”
“好。”
小厮顺着进城的路往前跑了一段,不远处的城门,始终没有驴车的影子。
他找了个路过的邻居,请他去酒坊里带个话,让陈娘子守好酒坊,自己去柳府告诉柳岸。
柳岸已然吃完晚饭,正在挑灯夜读,为殿试做最后的准备。
小厮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公子,裴公子不见了。”
“什么?”柳岸猛地转过头,丢开书册,“不见了?你仔细说说。”
“裴公子每日傍晚进城送酒,没有两盏茶功夫就回来了,但是今日,都半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柳岸霍然起身,“他去哪些地方送酒?”
小厮拿出陈娘子抄录的另一份订货单子。
柳岸瞧了一眼,便丢给他:“去前院清点侍从,一家一家去找。”
“是。”
小厮刚要领命下去,柳岸忽然看见什么,把他手里的单子给抢回来。
柳岸定睛一看,果然,敬王府。
柳岸松了口气,是敬王的话,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敬王的手段他都清楚,不过是缠着裴宣说两句话,或是硬要他留下吃晚饭。
裴宣如今已有功名在身,谅敬王也不敢做过分的事情。
“走,点几个人,去敬王府。”
柳岸大步朝外走去,小厮点了几个侍从,一行人还没走出府门,柳家家主、柳岸的父亲就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地从走廊上过来。
“岸儿,这么晚了,你点人要去哪里?”
“去敬王府。”
柳家主瞧了一眼小厮,知道他是柳岸派到裴宣身边的,一目了然:“可是那个酒坊的裴宣出事了?”
“对。”柳岸点头,“我带人过去看看,把他弄回来。”“你……”柳家主握着拐杖,狠狠地在地上顿了两下,“明日就是殿试,你为了个酒坊的学生,夜闯敬王府,你疯了不成?!”
柳岸正色道:“没有那么厉害。那敬王总是缠着裴宣说话,今日大概也是被敬王留下来吃饭了。只是他母亲担心,这才求到我面前。”
“裴宣脸皮薄,人又傻,家中并无权势,所以不敢回绝敬王。我去敬王府接裴宣回来,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半盏茶工夫便回来了。”
“夫子入宫之前,曾经叮嘱我照看好几个师弟,我身为兄长,岂能眼见裴宣受难?爹你也说了,明日就是殿试,我怎么能……”
柳家主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懂什么?!这事情真要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那敬王哪里是你看见的那样,他……”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柳岸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家主没有再跟他解释,大手一挥:“来人,把公子送回房里!盯着他,让他温书,他若是不想看书,就让他洗洗睡!谁都不准放他出来,明日殿试我亲自压送他去!”
四个侍从迅速上前,分别抓住柳岸的手脚,毫不费力。
柳岸清瘦,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被扛起来了。
“爹?你把话说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柳岸挣脱不开,朝外面喊道,“小张,去找夫子!进宫去找夫子!”
其他同窗,家世比他的高的,几乎没有。
只能去找夫子了。
小厮有些迟疑,瞧了一眼柳家主。
柳家主叹了口气,摆摆手:“去去去,你去,不许说是我柳家派你去的。”
“是!”小厮应了一声,跑出府门,飞快地朝皇宫的方向跑去。
他来到宫门前,抬头看着巍峨高耸的宫殿,守门的侍卫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他不免心中生怯,往后退了半步。
忽然这时,他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宫门前经过。
小厮连忙大喊:“公公!公公!我是祝夫子的小厮!我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求见祝夫子!公公!人命关天!”
他跟着柳岸去学官府的时候,见过杨公公。后来他跟着裴宣,前几日放榜,也见过他,只是不知道他姓什么。
守门的侍卫想要制止他,可是杨公公已经听见他的叫喊,带着一行小太监,朝这边走来。
“什么事?怎的在宫门前大喊大叫?”
*
这时,祝青臣正和老学官们一起,用完了晚饭,擦擦嘴角,准备去藏书阁,商议一下殿试题目。
殿试比春试更加严苛,分为策论与对答两部分。
策论仍旧是写文章,只有一道题目,限时一个时辰。
对答则是与皇帝对答。
因为只有一道题目,所以他们一般在殿试前一天晚上,才临时出题。
这样可以有效避免泄题。
藏书阁门前陈设着书案,案上放着纸张,有宫人看守。
每个学官进出宫殿,都要在此处签名留档,到外面出恭都要先签名。
祝青臣一边啃着宴席上没吃完的豆沙小馒头,一边排在队伍最后面,等着签字。
前面的老学官回过头:“小祝,你还吃?把你手指上的豆沙擦擦,等会儿弄脏了纸,我们都得重新签。”
祝青臣抿了抿自己的指尖:“我会小心的。”
“真是的。”老学官叹了口气,“整天在吃。”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今天总有些紧张,忍不住想吃。”
“……”
祝青臣问系统:“系统,能不能给我放一下裴宣和柳岸现在在干什么?就像上次那样,有一个屏幕,我看得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