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武老弟乃当世之高才,在这河南之地也有段时间了,想必对平乱大计应是成竹在胸了才是,王某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啊,就请老弟谈谈这仗该如何打罢。”
王世充着实是个套近乎的高手,与张君武也不过才刚见面,前后算起来,相处就那么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这厮便已是一口一个老弟地唤着,卜一在南营中军大帐中各自分宾主落了座,一家伙便将一棘手的难题踢到了张君武的面前,当真是半点都不见外。
“大将军当面,末将岂敢造次,还请大将军明训则个。”
平乱?在张君武看来,这个乱是根本平不了的,再说了,从张君武本人的角度而论,他也不希望看得河南局势就此平稳下来,若不然,他张君武就要成了那只卸了磨之驴,于此番平乱之战中,张君武只有一个原则,那便是保存实力,不给人当枪使了去,除此之外,旁人爱如何便如何,张君武是根本不想去参合的。
“老弟不必如此拘束么,想到甚便说甚好了,你我且先合计合计,明日军议之际,也好有个章程不是?”
见得张君武不肯言事,王世充当即便是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便点了一句道。
“大将军明鉴,陛下先前曾下过平乱之策,只是如今形势已然大变,瓦岗寨主力东去,而卢明月所部却又啸聚而来,势力范围遍及南阳、汴州等诸地,拥兵四十余万,与瓦岗寨遥相呼应,除洛阳外,河南诸州皆已糜烂不堪,末将心甚忧之,奈何兵微将寡,有心而无力也,大将军素来多谋善断,屡克强敌,威名远扬四海,今,既已汇聚诸州雄兵二十余万,想来必有破敌良策,末将自当恭听训示。”
甭管王世充怎么谆谆善诱,张君武都绝不肯轻易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不,扯了一大通“肺腑之言”,却愣是没啥有用的东西。
“老弟谬赞了,王某也不过就只读了几本兵书,侥幸胜了几场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倒是老弟崛起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于既倒,能人所不能,王某一向是佩服不已的,唔,这么说罢,河南局势虽糜烂,然,依王某看来,真要敉平乱匪亦自不难,难只难在乏智勇双全者勇担重任啊。”
这一见张君武扯淡的功夫了得,饶是王世充素来能言善辩,也自不免好一阵的头大,偏生他自己同样立足未稳,要想慑服各州骄兵傲娇,还真离不开张君武的鼎力相助,自是不好强行下令,这便在言语中暗示了一番。
“大将军不必担心,依末将看来,诸州援兵中猛将可谓如云,杨威、王辩、霍举等,莫不是一时之选,大将军既是总揽河南道军务,但消一道命令下去,何愁应者不云集哉。”
张君武人虽年轻,却不是冲动之人,又怎可能会被王世充轻易忽悠了去,耍起太极拳来,当真是麻溜顺滑得很。
“不然,此辈或许能战,却缺了些智算之能,驱之战阵,或可得用,以之担重任,必败无地焉,依王某看,唯老弟方真名将也,就不知老弟可愿助王某一臂之力否?”
见得兜圈子根本没法将张君武兜住,王世充显然是有些不耐了,索性便将话挑明了来说。
“还请大将军明示,若是末将能力所能及,自不敢辞焉。”
王世充既是已点了将,张君武也自不好再装聋作哑,可也没打算真为其卖命,口中倒是说得个慷慨激昂,可实际上么,话里明显藏着个大后门。
“嗯……今,黎阳麋集之群贼已众,武阳元宝藏、洹水张升、清河赵君德、永安周法明等皆附逆贼李密,联兵号称百万之众,虽有浮夸,然,八十万上下怕是有的,虽远不如我军装备精良,却也不容小觑,非得主力齐至,难有克敌之把握,偏生卢明月那厮又啸聚南阳至许昌一线,与瓦岗乱贼成犄角之势,无论我军攻哪一方,都必会遭另一部之夹击,强自要战恐有危殆,王某细思之,当得以一路虚攻黎阳,牵制瓦岗乱贼,主力则全力袭灭卢明月所部乱匪,而后再与李密决一死战,若如此,方可有绥靖河南之可能,老弟智勇双全,可愿为王某牵制瓦岗乱匪否?”
啥叫能力所及,摆明了就是看菜下饭罢了,这么个意思,王世充又如何会听不出来,问题是听得出来归听得出来,这当口上,他也真奈何张君武不得,无奈之下,也只能是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将所谋之战略布局道了出来。
“大将军此策确是不同凡响,然,窃以为或可稍稍更易,以策万全。”
客观来说,王世充的战略思路并没有错,先荡平实力较弱的卢明月,以战养战之下,以其之手腕,自是能将一盘散沙的各州援军拧成一股绳,如此,再跟瓦岗军一战,胜算无疑不小,问题是这策略的核心在于要张君武作出牺牲,浑然就是王世充自己吃肉,却让张君武去啃骨头,显然超出了张君武可以接受之底限,只是碍于彼此上下级的关系,张君武自是不能明着表示拒绝,这便假作沉吟状地想了片刻,而后方才慎重其事地提议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