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合找了份工作,在酒吧。
把明月送到家之后他推说约了朋友,连口水也不喝就打算走人,明月疑心他在外面交了混混朋友,打破砂锅问到底,才知道他如今在酒吧帮忙。那家酒吧在本城较为着名,明月的同事爱去,常在办公室提起。
于是便有了这样一幕——
明月跟蒋合并肩走在大路上,她揪着蒋合的一片衣角,皱着眉道,“你不去不行么?酒吧,一听就……”
“就什么?不正经?”蒋合好笑地看着她。
明月不再说话,蒋合脾气火爆,又向来有自己的想法,她自觉自己的劝说并不可能有任何效力,“那你别在外边打架……”
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易怒,暴躁,下手重,一家人都对蒋合的拳头有所忌讳,但凡他能够温和一些,也不至于两次叁番被学校逮住,查过处分,到现在似乎是直接被退学了。
蒋合撇了撇身侧的人,她的手已经松开了他的衣角,无聊地悬在空中。夜风温柔地抚过,明月散着的长发微漾,露出一点点莹白的耳廓。
“我也不是一直打架的。”他低低地说。
明月顿了顿,她从这句话中分明听出了一点委屈的意味,但她无意探究,对于小孩子的恶行劣迹,她向来主张宽和以待,大约是自己从小循规蹈矩惯了,她对蒋合的叛逆有着超出意料的理解包容。
留给我们不懂事的时间,是很短暂的,是应该被珍惜的。
“我知道,但是在酒吧跟在学校可不一样……跟在家里也不一样”,蒋明月边说话边拿眼觑他,随即被蒋合打断。
“你想说外边儿没人能忍我是吧?”他走在小道边砌高的台子上,步伐缓慢从容,转头朝蒋明月咧嘴一笑,唇红齿白,不知为何,明月那会儿觉得他特别像一株白杨,挺拔的,静默的,忍耐的。
既然他明白,明月也就不再多说了,只反复叮嘱他不要惹祸,到酒吧门口时,约摸是九点多样子,明月没泡过酒吧,对里面的笙歌狂舞既好奇又抵触,看着蒋合转身进去,在门口略站了站,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他在干什么,低着头琢磨了会儿,便听见一声短促的喇叭。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到陈续从车子略探出头,“瞧着就像你,在这儿干嘛?”
他车里是有人的,陈续先下了车,紧接着副驾又打开了门,明月仍沉浸在他突然出现在这儿的诧异之中,一时忘记了要答话,待人走到她面前来,她才稍稍回过神来。
“怎么不说话?不舒服?在这儿干嘛?”他一身休闲装,过往的行人繁多,她们俩人就面对面站着,明月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并不看他,答道,“刚送我弟过来。”
没头没脑的,蒋明月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十分容易引人误会,但他也没有多问,倒是边上他的朋友好笑地问道,“送你弟过来玩儿?好姐姐。”
言语间颇有嘲弄意味,蒋明月并不在意,倒是陈续似是有些不快,“嘴特闲么你?先滚进去。”
那人接连应了几声,跟明月挥了手才进去。
将人赶进去后,俩人之间竟更加沉默,饶是周围再热闹,也衬托不起来。陈续也不知道他自己想干点儿什么,默默地看了会儿她,便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儿?”
明月愣了愣,连忙摆手,“不用了,我马上回去了,刚刚是在想事情。”
陈续揉了揉后脖子,轻“啧”了一声,“那我送你。”
说话间,又转身朝他的车子走去,明月连忙跟上,拉住他背后的衣服,“我自己回去,你不是要招呼你朋友么?”
陈续向后瞅了瞅她拽着的那一截衣裳,又看了看她,软软的刘海,食指和大拇指捏着他的衣服,鬓边似乎有汗。
那会儿人特别多,俩人尴尬地立在中间,陈续索性又把她拉回酒吧门口,“别挡道了,玩儿会?哎,忘了跟你说,莫倾在。”
明月被他拉着胳膊,有些别扭,又听他说莫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低着头,“哦。”
不多时,又走过来两个身材曼妙,妆容精致的女性,见着陈续十分惊喜的样子,“哟,您这大忙人今儿终于接见我们了嘿。”
陈续拉着明月胳膊的手放了下来,明月竟然松了口气,见他们攀谈地正欢,正欲逃跑,又听见他说,“这我朋友,蒋明月,这俩,是我大学同学。”
那两位高挑女郎这才赏了明月两记眼风,红唇轻启,叁人打了招呼,陈续顺势招呼明月,“一起进去吧。”
他眉目淡然,好像在说一件已经决定好的事,明月这时不想下他的面子,硬着头皮跟着他进去。
比起大马路上那些人,酒吧里的人更多,也更精神,一种奇怪的兴奋在明月心中蹿起来,陈续走在她外侧,替她免了与陌生人擦肩碰臂的可能。只是他似乎也不太喜欢与陌生人有额外肢体接触,一直侧着身,右边肩膀靠着明月的后背。
“hello!”莫倾先是看到了陈续,他依然高大帅气,英俊的眉目在人群中十分打眼。此次回宁前,她是知道陈续在这儿的,面对这位初恋男友,她丝毫没有扭捏的姿态,比起蒋明月来,似乎自然不少。
待陈续走近些,她才发现他身边的女孩子,大约是这清秀女生比从前长得更加美丽了些,所以她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莫倾细细地打量了下,才惊讶道,“明月?你们?!”
她惊喜又惊讶地看着明月,眼中犹带一丝猜疑,这猜疑被明月捕捉到,又被她忽略,陈续点了点莫倾,在吵杂的人声中贴到明月耳边,“不认得了?怎么不打招呼?”
明月对这样的近距离有些不适应,尤其在莫倾面前,是以快速地挪开了一步,陈续见她疏远的动作,眉心不禁拧起来。
其他人将这一幕收入眼中,要笑不笑地对陈续打着调侃的眼色,陈续一概不理,莫倾将明月拉到身边坐下,俩人好久没见,明月觉得有些疏离,但莫倾不以为然。附在她耳边问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明月摇了摇头,“刚刚在门口遇见的。”
莫倾给她拿了听啤酒,明月犹豫着要不要喝,她知自己酒量尚可,但是这样的场合要是喝起来的话可能就没完没了了。夜晚又名最佳的情绪煽动机器,笙歌热舞中有人失落和伤心是那样的明显。
她把冰啤握在手中,眼神有些放空,莫倾见她不动,主动替她开了,“你太拘谨了。喝一点儿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