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海的病愈发严重,数月在病榻缠绵不起,眼窝日渐深陷下去,乌黑的眼袋和双唇,以及输着液的皮包骨的身体,格外触目惊心。
自父亲生病以来,家里便似乎是集体消失了一般,偶尔蒋合过来替蒋明月,此外,便再也没有什么人出现了。
蒋明月苦苦熬了许久,心中十分失落,但也压着一口气没向任何人说点什么。只是蒋明海的病恶化的厉害,保守治疗几乎难以起到什么作用。
和蔼的主治医生曾委婉提醒她,“你父亲这个情况,我估计他是熬了挺久的,否则心绞痛前期干预地好,并不会恶化的这样快,此外就是你们家人要多用点心,他本身症状较多,要照料得当不容易。”
一番沟通下来,抽干蒋明月所有的力气,她忍不住想,是我没用心吗,我还不够用心吗?
一连请了几天假,再不去上班,多好脾气的上司都得甩脸色,从医院出来,她又马不停蹄地回家换了身衣服,急急地去了公司。
地铁坐过两站,迟到了十分钟,双脚刚踏进办公区便听到学科组长尖锐的声音,“现在形势真的不好,要是不想干,随时可以走,大把人等着上岗。”那一秒,蒋明月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她自觉工作还算努力认真,对待周围人虽然不够尽心但是也算礼数周全,只是职场并不像美好的青春校园,人人都有需要争取的东西,人人都希望自己脚下踩到的是攀云梯而不是绊脚石。
下班之后蒋明月并不着急着回家,对着公司门口的地铁也毫不犹豫,转身朝大路走去。
薄热的晚风穿过沉重的躯壳,无端端添上另一种忧郁。
蒋明月走到商场门口,那会儿已近打烊时间,但是热闹的市区中心依然人声嘈杂,无数的广告牌亮着灯,高耸的大厦外侧光辉地闪着几个字,整座城市艳丽堂皇,流影般的车灯蹿过,不远处有人拉着音箱在街头放声歌唱,围着人群相合,似乎众生快乐。
彩妆柜前依然徘徊者年轻的女孩,蒋明月就在一楼扶梯口前看到莫倾、陈续和另外一位男士。
其实她应该微笑着去打个招呼,但是僵了片刻她才觉得自己这会儿真的做不到,于是那个决然的背影落在莫倾和陈续眼里硬生生变成另一种意味。
陈续把莫倾和她老板送走,折身回到商场里,绕了两圈都没找着人。他懊恼地掏出手机给蒋明月打电话,两通,均在通话当中。挂了没被接通的电话,他一个人坐到星巴克里,想着她应该还会路过,一等便等到商场关门。
蒋明月原是想去买点东西让自己纾解一下的,没想到购物泄气不成,反倒又憋了一肚子尴尬和不快。
她给周宇琛打电话时,脑子里也没想太多,大抵那会儿,她真的需要一点什么东西来安慰自己,于是就给他打了电话。
周宇琛电话接地慢,蒋明月等了一会儿,那边才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什么事儿?我在加班。”
她低低地“哦”了声,“你什么时候下班呢?我想请你吃夜宵。”
那端周宇琛颇为诧异,因为她主动的次数并不多,可以说没有,回头看他跟她相识以来,大多是他主动出击,蒋明月偶尔回应。于是这种主动于此刻就有了另一种味道,周宇琛估摸她是有要同他发展的意思的。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张记小龙虾吧,就是特有名那家。”
“等着,我就来。”语毕,他就要挂了,却被蒋明月制止。
“能就这么放着吗?”她的语气有些僵硬,周宇琛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暗暗地叹了口气,才知这人并不是主动想跟他进一步的意思。
他拿了钥匙,快步朝外面走去,耳朵里塞着蓝牙,笑道,“话费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