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笑道, “我听下头的人回报, 说是好苗子, 留下外面实在可惜,不如送到京城来,论起歌舞,全天下精妙之处可不就在咱们长乐坊?在咱们这精心培养起来,总比到时候再去各地挑选来的强。”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春喜姑姑?”
他看向另一个有些慈眉善目的姑姑道。
春喜姑姑道,“理是这个理。”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忤逆感,“诸位娘子,都抬起来吧。”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随着她这话抬头。
那一刻整个厅堂都仿佛亮堂了许多。
谁都知道这是为陛下挑选的,哪里敢写懈怠?全是颜色上佳,气质出众之人,其中一人更是如娇艳无比,如怒放的芍药,就算神情惶惶,仍旧让人感觉眼前一亮。
就是春喜姑姑三人,此时也觉得这姑娘,长的实在是好。
堪称倾国倾城。
春喜姑姑走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云、云奴。”
春喜姑姑也不计较她结巴,继续问道,“擅长什么?”
“擅健舞。”
当下舞蹈主要分两种,健舞和软舞,前者动作矫健,节奏明快,后者优美柔婉,节奏舒缓。
春喜姑姑又问了几句,然后对她道,“行了,我知道了,去那边站着吧。”
云奴不敢忤逆,默默的站了过去。
春喜姑姑又问了几人,有人擅歌,有人擅舞,有人擅乐,根据他们答的,春喜姑姑让她们分开站。
然后走到了几个孩童面前,之前被云奴在国色天香的容貌吸引了注意力,没仔细看这几个小的,等看清了之后,就不由的小小的噫了声,不由道,“你这孩子长的好。”
小孩子免疫力差,这一路奔波却不会照顾她们,其他几人都有些面黄肌瘦,更是面色惶惶,十分可爱现在也变成三分了,唯独这个孩子看起来神情镇定,肤白如玉,唇色如朱,浅绿色的眼睛就像是那上供来的琉璃。
年纪虽小,可她觉得长大了绝对是不逊色于云奴的美人。
美人易得,可这样的绝世美人却难得,不成想,今日一见就见到了两个,虽然其中一个还没有长成。
“你叫什么名字?”
“梦见。”
知道了名字的春喜姑姑并没有再在她面前多留,又继续询问其他孩子,没让她们往那边站着,而是吩咐一个小宫女,“把这几个孩子先安顿了。”
梦见跟着小宫女到了一排屋子那,指着最右边的房间道,“两个人一间,你们自己选吧。”
说完后,想了想,又对着梦见道,“你先选。”
这一刻几道目光通通落在了她身上,其中一道格外强烈,梦见没有回头看,可是她一猜就知道是谁,眼睛匆匆从各个屋子一撇,随手指了最里面的一间,“就这间吧。”
屋子里都大同小异,两张床,床边摆着小箱子,让人放衣服等私人物件。
等梦见选好了床,另一个小姑娘也跟着进来了,她们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包袱都没有,也没有说她们可以出去,梦见就坐在床上,那个小姑娘也坐在床上,眼睛却一直瞪着梦见,嘴唇抿的死紧,眼底仿佛带着怒色。
片刻后终于按捺不住了,冲着梦见道,“贱婢之子!果然不知礼数,我是嫡姐,你居然不知道谦让于我?”
梦见平静道,“如今大家都是官奴,何有嫡庶之分?”
“你!”这戳到了祝九娘心中最大的痛处,让她脸色大变,险要直接跳起来。
梦见这次运气不好,穿过来的时候,刚好是祝太守抄家问罪之时。
祝太守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男丁全问罪超斩,妇孺被贬为官奴,不是留在了长歌坊,就是被发配去了边疆。
刚好宫中长乐坊扩招,梦见,祝九娘长的最好,年纪又适合,就被送到了长安城。
可这对祝九娘来说简直是天崩了也不为过,从高高在上的贵女变成了供人取乐的官奴,这一路让她恍恍惚惚,犹如身在一个永不会苏醒的噩梦当中。
直到到了长乐坊,才找回了一点思绪,可随即就被梦见的“特殊待遇”给气到了。
——在祝家,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庶女根本不敢在她面前露面,那还是良妾生的!被冠上了祝姓。
可是梦见算什么东西?!她母亲不过是个供人赏玩的舞姬,她就算生下了女儿也是个奴婢而已!梦见甚至不能入祝家排行,不入族谱,长大了也只能许给小厮侍卫,运气好点能给人做妾。
她能看她一眼就是对她莫大的福气了。
现在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果然是贱婢之女!
祝九娘惶恐不安数月,她再没有华服软枕,也没有成群的丫鬟仆从,吃的更是之前根本送不到她眼前的粗鄙之食,心中的委屈早就积满了。
她怨恨父亲,想念母亲,也怨恨眼前的梦见。
这样的贱婢之女,居然还能爬到她头上!那些人眼瞎了吗?!!
“粗鄙!低贱!狐狸精!”
现在短暂的安顿下来,虽前途依旧渺茫,忍不住把一积攒腔怨恨全都倾泻给了梦见。
梦见就任由她怒骂,面无表情着一张脸,盯着虚空仿佛在出神,对祝九娘来说,就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中。
就这样骂了大概大半盏茶的功夫,就在祝九娘要忍不住的动手时,忽然传来了开门声,之前见过的宫女笑吟吟的出现了门口,这让祝九娘的怒骂戛然而止,惊恐不安又强装镇定的看向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