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是洪流难抗罢了。
队长接着道:“你没打过仗,就不要纸上谈兵了。”他摆摆手,“后方军需所正缺人,你过去吧。”
姜小乙没有再反驳他,低声自语了一句。
“庆县城池之牢固,是一道绝佳防线,如果朝廷尚有能人在,一定会想尽办法固守此地。”
说完,转身离去。
来到军需所,果然缺人,姜小乙被分配去清点物资,几日下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搬东西,累得她腰酸背痛,浑身僵硬。
两日后,攻城战正式打响。
军营内热火朝天,姜小乙被留在后方,只能靠偶尔的讯息了解战况。
刘公军自然希望速战速决,一开战便全力以赴,但一连四日的攻势都被化解了。
“负隅顽抗。”军需官冷冷道,“守起城来如此拼命,还不是怕城破了小命不保!不过他们怕得没错,刘公军绝不杀害无辜百姓,但这些大黎的走狗,一个也别想活!”
攻城到了第五日,战况越发激烈,大军也开始到后方调兵。姜小乙分配到一件薄甲,一把刀,一副盾牌,一个头盔,甲胄还没套牢,人就被推走了。
五百人的步兵队,一路急行赶往前线。
庆县前方有个小山坡,上面有一片树林,队伍进了树林视野大为受限。走着走着,姜小乙隐约听见人声。她顺着树影拼了命地抻脖,什么都看不到。等队伍绕过树林,站在小坡上的时候,厮杀的吼声瞬间放大,前方一切忽然开朗。
下方就是真正的战场。
满地尸首,血流成河,无数士兵一阵接一阵,前赴后继冲向城墙。
大地在震颤。
姜小乙呼吸急促,握刀的手也不由收紧。身旁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兵两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哭着道:“咱们不是只负责后勤吗?我是民兵入伍,当初只说押运军需,也、也没……也没告诉我要上战场啊。”
姜小乙默默道:“空慧大师一定是想加强战力,快点结束战斗。”
她强自镇定,再看向战场,仔细瞧了一会,瞄出了点端倪。
“物资……”
没错,物资——这正是这么多天攻势都没有进展的原因,从第一天进攻刘公军便发现,庆县驻军虽不多,但守城物资却意外充足。巨石、弓箭、白灰……简直没完没了地往下投。墙根下有两架已经烧毁了的攻城云梯车,这两架云梯非是临时搭建,都是精心准备的,做工极为扎实,进攻前还特地泼了水。即便如此,还是被烧得只剩个残架,可见对方预备了多少火油。
“振作士气——!”长官骑马前来,冲他们喊道,“再多的物资也禁不起这般消耗!我们今日必将攻占庆县,刘公必胜!刘公必胜——!”
战火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不论是勇武、激动、还是惧怕,全部融为一体,混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呼喊。
“列阵——!”
阵列拉开,五百人的队伍被分成十组,姜小乙位于队列中部。
所有人屏息以待。
前方大旗举起,姜小乙跟着身旁人一路吼着冲向前去。冲到距离城墙还有十余丈的时候,便进入了敌方弓箭的范围,箭簇像下雨一样,漫天而落。队伍中倒下一人,眼睛被箭射穿,惨叫声比起口号更加刺耳。姜小乙身旁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兵吓得当场失禁,坐在地上。姜小乙用力拉起他,喊道:“别停!不能停!把盾牌举起来!”
又是一箭飞来,姜小乙抽刀劈断。
“停下死得更快!快走!”
身旁不断有人倒下,姜小乙一路冲到城墙下。仰头一看,心中胆寒。远处看不出什么,原来这城墙竟有这么高?一块巨石坠落,姜小乙拉着那小兵敏捷躲避,小兵脸色苍白,浑身抖个不停,姜小乙喊道:“你要是怕就去装死!”小兵就地就要倒下,姜小乙拎着他。“别在这!太危险了,去旁边!”
小兵闭着眼睛往空地冲,结果空中一盆火油当头淋下,浑身烧着。
姜小乙看着这少年人被活活烧死,一时间头脑混沌,耳边嗡嗡作响。
“梯子!”满身是血的长官吼道,“再架三个梯子!”
城墙上的守军拼死抵抗,往下倒什么的都有,箭簇火油用尽,便开始洒石灰,甚至倒泔水。
姜小乙也拼红了眼,一边躲避坠物,一边推搭梯子。
“他们的守城物资已经用光!冲锋!冲锋——!”
姜小乙抬起头,原来不是她的错觉,他们的抵抗的确不如一开始顽强。她听到城墙上有人喊:“挨家搜!所有能用的都搬来!”
攻城士兵都已看出敌方式微,越发勇猛,渐渐地已经有人登上了城墙。
不过……姜小乙望向天边。
红云漫天,马上就要天黑了,夜间攻城变数大,危险性极高。但是如果放弃,那前面的努力等于白费。而且今日他们投入了大量兵力,连后勤民兵都拉上战场了,实是一次总攻,死伤也极为惨重,如果明日从头再来,就算城内资源不足,也必要再掀起一番登城的苦战。
远处的空慧定睛瞧着战场态势,旁边的空戒忍得满脸通红。
“师兄!”空戒急道,“快做决定!”
空慧看着满地尸首,沉声道:“再次攻城损耗太大,敌人已然式微,我们今夜便一鼓作气拿下庆县!空戒,空定,擒贼先擒王,一定要尽快找到主将,莫要拖延!”
“是!”
号角吹响,大旗挥动。
“攻城!继续攻城!”军中喊道,“传下命令,继续攻城——!”
姜小乙一咬牙,翻身上梯,几番拼斗下终于也跳上了城墙。
大兵压境,杀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