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上面允准幽王回封地的消息传出,这两位藩王心下即刻就有了猜测,疑心的同时同样给内阁递了封请辞的折子,当日便被驳回,内阁的人还特意传话,这是上边的意思,请他们二位稍安勿躁。
“幽王这老匹夫,老子宰了他!”长平王气急便要动手,被常山王眼尖手快的给拦了下来,这倒并非是因为他心肠仁善不忍动手,实在是因为这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幽王,未免过于巧合,巧合一多,这事情的可信度便大打折扣;再者,若真要对幽王动手,后面的事也该早做打算才是,万一被人查出来什么,自己的身家性命怕是就此终结。
其实自打上次三人在太子府宴饮之后关系破裂,幽王倒是有心解释,奈何他们二人气急攻心,什么都听不进去,后来幽王眼见和解无望便也作罢,可是此时,常山王倒有心想听听幽王如何辩驳。
不巧,幽王被向祈请去了太子府,接待他们二位的是幽王的一位贴身内侍,唤作列英,得知幽王不在,常山王好似不经意的发问:“你们王爷近来和太子关系挺好啊?”
“王爷说笑了,”列英眼神躲闪,不住的瞥向不远处的小火炉,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道:“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就太子那个目中无人的性子,我们家王爷可高攀不起。”
“你眼睛往哪看呢?”常山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么热的天,你生火做什么?”
“我……”
列英还未答出个所以然来,常山王已然快步上前,将火炉旁的一本名册拿在手里,列英抢夺不及,眼见他拿在手中翻看。
常山王看罢,怒急反笑道:“你家王爷着实仗义!”
那上面赫然是自己被拔除掉的眼线的名字。
直至二人离去,太子府的内侍才从房梁上翻跃而下,列英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已然照你们交代的做了,我愿以性命担保我家王爷决计没有不臣之心,还望诸位高抬贵手,留我家王爷一条性命。”
“倒是个忠仆,只是可惜了,”一名内侍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右手所持匕首已经捅进了他的心脉,列英满脸的不可置信,那内侍这才幽幽道:“对不住了兄弟,咱们也是领命办事,太子殿下有令,但凡手上沾了血的,一个都不能留。”
“收拾干净,”为首的那人冷静的吩咐左右,“常山王应当是往太子府去了,你们先去告知殿下一声。”
这人说的没错,常山长平二王刚到太子府门前便被裴铭拦了下来,二人表明了来意,裴铭也十分干脆利落的拒绝,“恕末将直言,殿下现在怕是不想看见二位王爷,二位还是请回吧。”
他这个冷硬的态度便让常山王心中一慌,裴铭是向祈帐下居首的副将,也是他的贴身内侍,按理说的确用不着对自己这个藩王恭恭敬敬,可这个毫不客气的态度也不免让人心中多想,他的态度多半也就代表太子的态度,那向祈现在连表面的和气都懒得做,究竟想干什么呢?
常山王不敢往最糟糕的那种结果上想,腆着脸继续陪笑道:“裴将军说的哪里话,太子殿下不想见我等,咱们本不应在此叨扰,可是臣等实在是有要务与殿下相商,还望裴将军通融一二。”
“那末将就直说了,”裴铭冷眼道:“王爷若是因回封地之事要面见殿下的话,末将劝您,早点死了这条心。藩王在京中培植眼线乃是历代君王之大忌,殿下只拔除了您的关系网而不责问王爷您,已经给足了您脸面了,这个时候王爷您还想着全身而退,是不是有些太不知好歹了呢?”
裴铭话中的意思分明,你在京中培植眼线我知道,我把你的那群废物处置掉了也不介意告诉你,好好在京中待着,封地你怕是回不去了。
常山王回去的时候脚都是软的,长平王更是气得直跺脚,口中止不住的大骂,叫嚷着要杀了幽王那个背信弃义的老匹夫,常山王被他烦的头疼,提醒他安静些,可这么一说长平王火气更大了,直嚷道:“兄长能咽下这口气,兄弟我是绝对咽不下的,那老匹夫把咱们卖的干干净净,自己倒想全身而退,我动不得太子,难道还动不得这个老匹夫吗!”
常山王质问道:“你想干什么?我再告诫你最后一次,安分些,不要轻举妄动!”
他出言提醒倒不是因为自己动了慈悲心肠,实在是把他们拘在京中根本不是向祈的性子,他总觉得向祈还有后手,可又想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是以想静观其变,随机应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分守己,莫要行差踏错,被人抓到了把柄。
可是,长平王的脾气,又岂是他三言两语能劝得住的。
第24章 孤局 我的人呢?
满月楼,玉玲珑斟了杯清酒不紧不慢的听人汇报从外面探听来的消息,当听到向祈只准幽王回封地之后,心下略一思忖,便将向祈的心思猜了个七八成,语气似是疑问又似笃定:“我怎么觉着幽王他回不去呢。”
“主子的意思是那两位要动手?”下首那人提醒道:“容属下多一句嘴,常山王心思缜密,即使有滔天的怒火,多半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落人把柄,主子若真想趟这趟混水,不若属下去推波助澜一番?”
“不必,”玉玲珑确信道:“常山王做事滴水不漏,可这不还有个长平王吗?再者说,你真以为向祈会放他们走?咱们见机行事即可。”
那下属点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玉玲珑让他们盯紧太子府,他也是今早才得到消息,常住太子府那位姑娘貌似带着两个丫头往后山去了,玉玲珑即刻便来了精神,斥道:“派人跟上去了吗?怎么不早说?”
这下属心里也是委屈,一个姑娘而已,更何况还是个神智不大清醒的,犯得着这么在意吗?紧盯太子府的眼线说起这回事他都没太在意,是以现在才说起,玉玲珑却是十分紧张,垂眸沉思片刻道:“老天爷给机会了,我不动手,都对不起我自己。”
若出府那姑娘真是颜姝,那可真是机不可失。
“再帮我办一件事,”玉玲珑吩咐道:“事成之后撤回所有人手,直接将人送给常山王,做的干净些,别让人查到咱们这边来。”
另一厢,幽王得了允准,片刻都不想在这京中多待,再加上自己的心腹下落不明,心中实在难安,草草的打点一番便出了城,岂料离京不久便出了事。
正如向祈所料,长平王早早派人在必经之路上埋伏,裴铭率人紧跟其后盯着他们,放任他们自相残杀,等到混战结束,幽王被人斩杀,裴铭等人犹如天降般将动手的那些人当场扣押,回京复命。
向祈早上被人请进了宫,直到午时方回府,还未及歇上一口气,便被裴铭等人请了过去,那些行刺之人暂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向祈找了张干净的椅子坐定,也不废话,开口道:“你们领谁的命行事,孤清楚,你们更清楚,今日之事招与不招结果都是一样的,是想痛快些画押,还是想将诸般刑具尝试个遍,自己选,不过孤要强调一点,在这儿,想求死,是万万不能的!”
这些人原是不肯招认的,可向祈当着他们的面对他们的同伙用刑,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诸般酷刑更是不忍直视,若有受不住断气的便换下一个,如此反复,这些人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击溃,老老实实的签字画押。
向祈将供词丢给裴铭,取出手帕将十指挨个擦干净,这才不紧不慢的吩咐道:“准备动手吧。”
“殿下,”太子府的管事匆忙的跑了进来,来不及让人通传便叩首请罪道:“颜姑娘她出事了!”
驿馆内,长平王急匆匆的找到常山王,老实道:“我给你交个底,咱们怕是无路可退了。”
派出去的人手迟迟不归长平王便料想出了事,他此刻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自己这是钻进别人设好的局里了,而这京中有心思和能力给他下套的人除了向祈还有谁?诛杀亲王罪同谋逆,他可不觉得向祈会放过自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长平王道:“反正这谋反的罪名已然坐实了,与其等着向祈来追究,不如咱们顺势反了,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常山王在室内来回踱步,恼道:“我告诉你不要动手,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反正现在结果已然是这样了,”长平王满不在意道:“向祈那小崽子设了这么一个套,这目标恐怕不仅仅是兄弟我,眼下幽王已然没了,兄长觉得那六亲不认的混小子会放过你吗?”
常山王沉思片刻,觉得他说的也没错,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反与不反都是一样的,反正横竖都是死,赌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把人带上来,”常山王沉声吩咐,自有随从将颜姝带了上来,上次在太子府长平王曾偷瞄了颜姝一眼,此刻又见故人,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末了和常山王对视一眼,“或许这就是天意?”
若颜姝真如传闻般得向祈偏爱,那他们兄弟俩也不算是无路可退。
太子府中,向祈得了消息便将颜姝常去之处搜了个遍,因着事关女子声誉不宜声张,向祈没有惊动京畿大营只让自己的亲卫去寻,此刻苦寻无果正是气恼,常山王的书信就送上了门。
“拿女子做文章,”向祈冷笑一声,随手将书信烧掉,“也就这点本事了。”
筹备许久,眼见事成在即,怎可因一个女子功亏一篑,裴铭适时建议道:“殿下,咱们的人刚拦下常山王送出京的书信,末将依着您的吩咐照旧让人给送了出去,可是信中常山王已然明令封地诸军拔营开动,咱们若是此时收手,到时候他们内外联动,咱们只怕更加被动。”
“孤有说要收手吗?”向祈好似生来便带着一份沉稳和镇定,哪怕他心里的担忧和急切溢出胸膛,可神情和言语却从未表露半分,他从容不迫道:“传令诸将,计划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