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晨曦掉进车里,照亮了座椅上的一小块。
季平舟坐进来,那抹切割了棱角的光刚好落在他的衣领上,裴简看了一眼,忽觉的他心情很好。
他心情好了。
每个人的日子都好过了。
刚将车打着火,还没启步。
小道拐角处出现了禾筝的身影,周围的花丛都枯萎了,她就成了那朵最明艳的花,仿佛就是在这里落地生根等待盛放的,可此刻,她的表情实在黯淡,仿佛要被摘了下来。
那份失魂落魄,应该连裴简都看出来了。
“这是挨骂了吗?”
他说的尽量柔和,可季平舟却不能柔和的听了去,雪白衣领上的那块金光变幻了个方向,他侧过了身,洋洋洒洒的,“我去看看,你在车里等会儿。”
裴简后知后觉应下时,他已经下了车。
再从车里看去,两人已经并排走在了一起,冬日的灿阳总是稀缺又珍贵的,如今落在他们身上却又好像合情又合理。
风吹的人骨头都酥软,在这样的江南水乡,生出来的姑娘都有点绵柔的意思,禾筝站在季平舟身边,配着他斯文清隽的容貌,气质柔和几分,任他握着手,什么都不说,格外温和。
可裴简看不到。
进了门。
禾筝便甩开了季平舟的手。
陈姐已经走了。
房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季平舟在后轻声追问着:“爷爷问你什么了?”
禾筝沉默着。
她快步走到餐厅,从冰箱里拿出了牛奶和几块已经冷了硬了的面包,一口接着一口的往嘴里塞。
季平舟跟过去时她正仰面喝着牛奶,“唉,有热的……”
已经喝下去了。
刚喝第一口就被呛到了。
禾筝垂着面颊,咳得心肺都疼,心脏仿佛要顺着喉咙吐了出来,喘不上气的感觉充斥到了眼眶,化为酸涩的眼泪,一点点漫着。
“十年没吃过饭吗?”季平舟懒洋洋的嘲讽又飘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你了。”
毫不夸张的说,在季家,的确是寝食难安。
不再吃了。
禾筝收起那些东西又塞回冰箱,这下手指上都染着淡淡的冷意,未消,一把推开季平舟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蹙了下眉,声色也重了,“我问你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亦或者说。
她跟老爷子说了什么。
唇角还有牛奶残留的甘醇,禾筝舔了舔,将一口郁结的气也吞了下去,背对着季平舟,她想到的却是在老爷子面前说的听的那些话。
一句都不能复述给季平舟。
“你怎么还不去医院?”
这样转移话题的方式生硬又别扭,可她没有心思想别的了。
季平舟将冷意放在眼睛里,“你听不懂我说话是不是?”
“随你,我上去了。”
像逃似的。
禾筝加快步伐,不想和季平舟在同一空间太久。
卧室刚被打扫过,有天然的清透气味。
正要反手将门关上,门缝间却被季平舟的鞋尖卡住,禾筝不再挣扎,松开门把手,径直走进衣帽间。
既然他在。
那就把该交代都交代清楚吧。
衣帽间所有衣物摆放整齐着,陈姐很细心,毕竟能在季平舟身边照顾这么久,该注意的,一样都不会少,自从他得病以来,房间里不敢出现一点毛絮。
净化器长久开放,却缺少了自然的香。
衣柜上方有一排自然灯,门打开,灯便会亮起,禾筝望着那一排排的衣物,每一件都是她精挑细选,按照季平舟的肩腰宽度量身定做的。
她知道他在房间。
便轻声开了口,“抽屉里倒数两排的领带是丝质的,不能碰水,你如果带出去,要注意一些。”
顿了顿。
又听见她说:“左手边衣柜里挂都是礼服,参加派对或者重要场合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