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壹的笑容映在我的眼里,我顿时又失去了勇气。
我早就决定在今天把真相向她公开,然而,那笑顏……残酷的真相毫无疑问将会夺走她的微笑。
她的第六感似乎感觉到真相非常骇人,所以,她没急着切入正题,而是和我间聊各种话题。
我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她婉拒了我,我在心底叹口气。
她不想离开,她在调整状态,迎接待会就要到来的衝击。
今天注定避无可避,我无法再去找任何藉口来拖延。
谈话间,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林妙壹的眼神有着平时所没有的深邃感,让我不由得把目光对上她的双眼,或者说她的眼睛散发出强烈的吸引力。
她做了个深呼吸,「嗯,我把我和杜紫姍的事告诉你了,同样地,你也该把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原因通通交代。」
「我来这是为了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有些话我必须当面跟你说。」我按了按眉间。
「是什么?」她呼吸变得粗重,我能清楚听到空气通过她鼻腔的声音。
「你出了意外,很严重的意外。」
她皱着眉质问:「你不是说没有意外?」她音调倏地拔高。
「你当时是问8月30日,而你出意外的那天是8月31日。」
一阵沉默。
她轻笑,「你居然跟我玩文字游戏。」她的眼中没有怒气,忧伤覆上她的双眸。
「你不敢直接说,所以当时才那样回答我。我到底怎么了?我半身不遂?还是成了植物人?」
我觉得自己喘不过气。这感觉和憋气不同,彷彿我被丢在一个逸失空气的环境里。
我摇摇头,费了好大的劲才逼自己开口,「都不是。」这三个字听起来异常沉重。
又一段时间无人说话。
林妙壹勉强地弯起嘴角,「你是傻了吗?总不能要我自己开口问你吧。」
她会这样说,肯定是猜到了答案,就算猜错,也八九不离十了。
而且她说的没错,事到如今,我怎么能放任她不管?我怎么能开个头,就把尾巴扔给她自行处理?那太过分且不负责任了。
如果我在关键时刻仍畏畏缩缩、裹足不前,我也没必要来这里对她说这些话。
「你过世了。」我尽可能保持客观的立场来说这句话。
告知她真相,化解遗憾,这是我该做的事,我想做的事,哪怕这件事无比痛苦。
「我怎么过世的?」
她的脸异常平静,这不对劲。听到自己的死亡,就算再怎么冷静,也不该如此。
「是车祸。你没有错,错的是对方。」
语毕,我听到她喉咙发出些闷声。
错的是对方,就代表她遭受了无妄之灾,她本不该死去的。任谁知道这样的事,想必都无法甘心。
「你说的是真话?不是开玩笑?」她紧盯着我,双手握成拳状。
我想起悲伤五阶段理论,第一阶段是否认。林妙壹想要否认我说的话,藉由拒绝事实,让自己的心舒服点?
我眼眶痠疼,差点就落下眼泪。
我轻揉双眼,花了点时间把泪意驱散。
从我的反应,她一定明白我说的是真话还假话,可她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等我回答。
我的答案非常重要,恐怕我说谎了,她也不会拆穿我,把我的谎言当作实话。
「是真话,是真的,千真万确。」我重复强调其真实性,希望能帮助她认清事实。
「既然这世界不是真正的现实世界,那么我眼前的你是真的吗?也许你说的都是假话,也许我还在梦里没有醒来。」她咬了下嘴唇,眼角处似乎微微颤动。
曾经,我跟系统说过,要是能住在这里,这里岂不就是真实世界。
而此刻的的林妙壹却说一切都是假的,连我也是假的。
我是生者,她是死者,是生与死的距离,让我们的思维形成了差异。
这一刻,我再度清楚认知到,我们已是天人永隔。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我们的结局都只有一个──永别。
悲伤五阶段的第二阶段是愤怒,可她脸上没有任何不悦。
她面无表情地说:「让我一个人回房静静,你就待在这里不要离开,等我出来。」
这种口头命令,没什么强制力,但我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做。
我坐在原位,正当我有点忐忑不安又间得发慌时,我听到卧室里传出了哭声。
她克制不了地大哭。
今日之前,她绝对就有推测、联想过最糟的情况──自己已然身亡。
但她心存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