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在湖州时您与我娘素来交好,止歌平日里也十分敬重您,可是这次您未免太过分了些,当初赏荷宴上吴大哥……又不是我娘的错,为何您要将我娘扯进这种是非之中来呢?”一边说着话,凤止歌稍稍侧了侧身子,面上滑落而下的泪珠便被厅里的夫人小姐们尽收眼底。
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的众夫人小姐心里更是抓心挠肺的着急了。
先是京城的流言,如今又扯上了湖州的赏荷宴,听凤家小姐话里的意思,杨夫人是因为那赏荷宴上发生了什么事而迁怒于威远侯夫人?
凤止歌扯出丝绢拭了拭泪,红着一双眼看着杨夫人,“我娘也知道杨夫人伤心,可也不该因为伤心就胡乱污蔑他人吧,就为了您的几句话,我娘进京这些天就没得了安宁,成日里就被人围着打听清平长公主的事。”
“天下人都知道清平长公主早在二十年前就早早薨了,难道人死还能复生?”
“咱们侯府当年确实有个姨娘,可那姨娘早在生了二妹妹之后就去了,您总不能听风就是雨,因为曾经有位夫人说了句二妹妹长得与当年的清平长公主颇为相似,就硬生生将咱们侯府与清平长公主扯上关系吧?”
凤止歌这番话里的信息量无疑很大。
生活在大宅院里的夫人小姐们平素里闲来没事,就只能斗来斗去的,自然也很擅长脑补,只片刻便脑洞大开,想出一个个精彩绝伦的故事来。
威远侯府迁至湖州自然便立于湖州贵族圈子的顶端,杨夫人作为知州夫人,便想方设法搭上了威远侯夫人,并赢得了威远侯夫人的友谊与凤家小姐的敬重。
但是,在杨夫人举办的赏荷宴上,吴家公子出了什么意外,无辜的威远侯夫人却被杨夫人无端恨上了,又正好威远侯府的庶女被人称赞长得像清平长公主,杨夫人迁怒之下,才会一进京就四处散布谣言。
谁知道威远侯府一家也在不久之后回京,这才会有如今的这一幕。
至于会不会有可能是威远侯夫人真的做了什么于杨夫人有害的事……
当年京城里与慕轻晚相熟的人谁不知道她性情柔婉贞静,而且最是单纯没有心机?
在场夫人们当即便毫不掩饰自己对杨夫人的鄙薄。
这些夫人的夫君在朝中地位都不低,她们平日里也都以端庄高贵自诩,当然不会在明知道杨夫人品性有问题之后还傻得与她扯上什么关系。
话说回来,吴明远得的那吏部的差事当初可是引了不少人的争抢,最后却让吴明远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湖州知州拨得了头筹,指不定是不是杨夫人求了威远侯夫人帮忙呢。
若是杨夫人在受了威远侯夫人的恩之后,还如此恩将仇报,那也就太可恶了。
迎着众位夫人的冷眼,杨夫人心中又惊又怒。
虽然早在发现凤止歌的异样时就知道她定然说不出什么好话,却没想到凤止歌居然唱作俱佳的演了这样一出戏。
杨夫人反射性的想将实情说出来,却在想到方才被凤止歌冷冷说出来的“横尸街头”几个字而闭紧了嘴。
最重要的是,凤止歌还提及了吴弘文。
在杨夫人眼里,即便是吴明远,恐怕都没有吴弘文来得重要。
她最钟爱的儿子,到如今都没从当初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好不容易换了个环境,不用再生活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之下,若是赏荷宴上发生的事被凤止歌公之于众,吴弘文会怎么样?
任杨夫人从前有多擅言谈,这一时之间也没想好要怎样破这个局,倒是一张脸忽青忽白的好不精彩。
就在这当口,凤止歌借着拭泪的动作背向众人,微眯了凤眼低声道:“杨夫人,你应该知道,想要保住吴家,流言的内容必需是假的,既然如此,你何必还要拧着,不如借着这个梯子就下去了。否则,想想你的儿子,好不容易离开湖州这个是非之地,若是再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他与庶母私通,你认为,他是会坚强的重新站起来,还是从此彻底被毁了……”
声音虽小,却是不折不扣的威胁。
杨夫人心中一凝,心里痛恨凤止歌居然打吴弘文的主意,却也不得不仔细考虑起凤止歌的话来。
京中传出清平长公主的流言,紧接着威远侯府就被召回京。
其实,就算杨夫人这时不承认凤止歌所言,只要慕轻晚这个正牌的威远侯夫人日后常在各家走动,即便有人仍介怀于那流言的内容,但得不到证实,流言迟早会渐渐被人们忘却。
反之,若是这时借着凤止歌给的梯子,将早前的流言定性为她迁怒慕轻晚之下做出的不理智之举,即使她会被人指点几句,但至少好过如今时刻担心什么时候就会惹来皇家的雷霆之怒。
杨夫人妥协了。
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些理由,她也不得不妥协。
她不能让吴弘文再受一次打击。
在为人母这一点上,杨夫人至少还是合格的。
想通了这些,杨夫人面上浮现出惭愧之色,眼眶迅速泛红,看向静静听了这许久的慕轻晚,愧疚地道:“慕夫人,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将您扯进这些是非里,还给您惹来这么多的麻烦,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能原谅我这一回。”
杨夫人的话无疑让在场的夫人们证实了自己的脑补。
就说嘛,清平长公主早在二十年前就因病离世,怎么会出现在湖州呢?
不过,杨夫人的儿子在赏荷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杨夫人心情不好到迁怒于威远侯夫人?
解了心中关于清平长公主的疑惑之后,众位夫人对这件事又起了好奇之心。
在众夫人的苦苦思索之下,慕轻晚面上泛起温婉的笑容,一边握了杨夫人的手,一边温声劝慰她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你也别多想,好在只是些流言,虽然有些困扰,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众夫人心里暗自点头。
果然,即使二十年过去了,威远侯夫人仍是当初的样子。
……
吃过筵席,慕轻晚又与以前相识的夫人们叙了旧,见时辰不早了,这才向梁夫人告辞,领着凤止歌回府。
而就在各府夫人小姐们回府之后,关于先前流言的“真相”就已经渐渐传开。
当然了,对于这个“真相”,许多人相信了,但也有一部分人嗤之以鼻。
但不管怎么说,自此之后,便再无人在公众场合谈论起威远侯府内宅的事了。
慕轻晚与凤止歌回到侯府之后,没有理会外面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引出怎样的后续,而是张罗着给娘家递帖子。
早在知道要回京时,慕轻晚就日日盼着能回娘家见见阔别已久的亲人,可是到了京城先是忙着整理行李,后来又要应对那则流言,还要时刻防着各处前来打探消息的人,一直也没个空也没精力回娘家。
如今好不容易把那流言的事解决了,慕轻晚便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急切,也不顾天色不早,写了帖子便着人送往慕家,约好时间上门拜访。
帖子才送出去不久,慕轻晚便见凤麟出现在了门口。
凤止歌分别看了两人一眼,知道他们大概有话要说,也就笑着辞了慕轻晚回了流云阁。
凤止歌离开后,慕轻晚动作利落的收拾好桌上的纸笔,然后看向欲言又止的凤麟,轻声问道:“侯爷可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