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止歌缓缓摇头,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但一旁的萧靖北却在这时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然后沉着脸望向寒季杳,冷声道:“皇上,你逾矩了。”
被萧靖北这样一拦,寒季杳眼中自然便失去了凤止歌的身影。
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厉气息的萧靖北,寒季杳突然就暴怒起来。
十年,整整十年,要说他心里最痛恨的人,那除了眼前的萧靖北就再不作他人想。
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女人,他得不到也就罢了,还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与别的男人成为夫妻,他们在人前深情缱绻,更能时刻相伴着外出游山玩水。
这么些年下来,寒季杳心里的妒意早已化作毒蛇,时不时的就有失去控制择人而噬的危险,若不是想着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又因头上还有人压着,寒季杳恐怕早就用了别的手段去对付萧靖北了。
所以此刻,面对萧靖北的挑衅,寒季杳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断。
“放肆!”阴沉着一张脸,寒季杳身上有着做了十年太子养出来的威严气势,“萧靖北,身为臣子,谁允你面圣之时不行跪礼的?莫非,你是觉得安国公府已经足以对抗皇权了?”
一张口,寒季杳就压了个大帽子给萧靖北。
萧靖北眼中又是一冷,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凤止歌就抢先一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父亲登基时,是给了我见君王不跪的特权的,他是我的丈夫,能有这样的优待,难道不是理所应当?或者说,季杳,你很质疑你皇祖父的决定?”
寒季杳闻言便是一滞,原先的气势自然也随之渐渐消散。
见帝王不跪,这还真是寒老爷子当初给凤止歌的特权。
在寒老爷子心里,若真要说地位,凤止歌必然是排在两个儿子之前的,他的女儿本就是天之骄女,哪怕是他自己,都舍不得让她跪,更何况是其他人?
哪怕,那个其他人会是他的儿子、孙子、重孙……
这是寒老爷子对女儿的独特宠爱方式。
寒季杳不甘心,但也不得不生生将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压下来。
哪怕他已经登基为帝,他也断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说上一句逆太祖之命不遵的话来。
就像是没看到寒季杳那有些扭曲的表情一般,凤止歌往前走了一步,与萧靖北并排而立,“寒季杳,我是什么人,你大概很清楚,你今天让我进宫是想做什么,我同样也很清楚,从前念在你是兄长的儿子,我一直只当你是不懂事,但事到如今,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无法用不懂事来说服自己……”
在凤止歌话说完之前,寒季杳就已经先一步侧开头。
他发觉,面对凤止歌,他其实心里一直都是虚的,他更不想看到凤止歌眼里那可想而知的失望。
“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从今天起,你最好把你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念头都给我打消了,想必,你也不会希望让你的臣子知道你心里存了什么样的龌龊心思吧?”
凤止歌的语气很平淡,但听在寒季杳耳中,却令他又是惊讶又是心痛。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若非如此,当初祖父与父亲也不会没有发现他的心思,以祖父和父亲对他这位“姑姑”的看重,若真发现了一丝半点的端倪,只怕都绝对不会让他继承皇位。
这些年他一直觉得压抑得很辛苦,但另一方面又为自己能藏住如此心思而自得。
但如今看来,他的所有自得,在凤止歌眼里,恐怕只不过是像小丑一般供人娱乐罢了。
尤其是,听到凤止歌口中吐出“龌龊”两个字,寒季杳只觉一颗心仿佛为利箭所伤,痛得他再难以忍耐。
他一直将凤止歌放在心底,但也从来没想过,从她嘴里说出这样不屑一顾的字眼,会给他带来这样大的影响。
因为心里的痛,寒季杳瞬间双拳紧紧握起,手背额头青筋隐现,他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忘了,如今大庆朝作主的人是我,就算我今晚就将你纳入后宫,你以为,还会有谁敢冒着没命的危险来触怒我?”
终于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寒季杳只觉心中的怒气都平复许多,更有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看着凤止歌,想象着听完他这番话,凤止歌的脸色会有怎样的变化,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从来都待他冷淡的人儿也会因为他手中执掌的皇权而变色,他心里就止不住的一阵膨胀。
但是,凤止歌的反应让寒季杳失望了。
就好像是只听到一个不懂事的三岁娃娃放言说要将一个成年人推倒一般,凤止歌面上的平淡依旧,不仅没有寒季杳所想的愤怒、畏惧等情绪,反而还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又摇了摇头,凤止歌道:“父亲与兄长临终前,都再三让我一定要从旁照应着你,从前我还只以为他们只是对你太过不放心,如今看来,哪怕已经登上皇位,你行事仍是如此的幼稚。”
寒季杳勃然大怒。
凤止歌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除了那让他一眼便能看出的失望,还有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甚至,有些类似于怜悯?
他是堂堂帝王,这天下都在他一手之间,凤止歌凭什么失望,凭什么可怜他?
寒季杳很想发怒,甚至想招来宫中护卫让凤止歌尝试一直他如今握着的皇权的力量。
但他到底还是什么也没做,只因,凤止歌接下来所说的话。
“想必,父亲与兄长,从来都没与你讲过当年的寒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凤止歌肯定地道。
寒季杳微微一怔。
虽然他不知道凤止歌为何在这时要提到这个,但这么多年来,祖父与父亲,也确实没与他祥说过他的那位姑姑。
在寒季杳的记忆里,似乎从他记事起,他只隐隐知道自己原本是有一个姑姑的,但从他开始着手寒氏一族的具体事务之前,似乎真的没听府里任何人提起过他的这个姑姑。
哪怕后来他被祖父和父亲选中带在身边培养,对这个姑姑的事也只知道个一鳞半爪,隐约中知道,他的姑姑,在当年大武朝的建立之中应该出了不少力,更是异常得祖父与父亲的喜爱。
可具体的,他却是半点不曾知晓。
他也曾疑惑过,为何无论是祖父还是父亲,都将这位姑姑看得那般重,若说只是出于血缘闲情,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