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倒下了,就倒在她面前,所有人都倒在她面前,她好疼,疼得,窒息……
刚刚恢复些呼吸的人突然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当中,而且,再次发生窒息,医生一边抢救一边说,“她的自主呼吸骤停是心理障碍,你们跟她说说话,不能再受刺激,她跟旁边的病人是一起的吧,你想办法摇醒她,不能让她再睡过去,快摇醒她。”
时雨感觉到有人疯狂地摇晃着她,痛,周身像被重物碾压过的痛,无法呼吸,她听到有人在说话,在喊她的名字,她猛然惊呼出来,“裴征。”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四元见她终于醒过来,急忙跟她说话,防止她再次陷入昏迷,“小雨,小雨,你醒醒,不能再睡,快醒过来。”
时雨只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周身仿佛浸于朦胧的雾霭当中,让她看不清面前的人,她张着嘴,不停地喘息。
有人在说话,不同的声音传过来,她听不真切,她狠狠地咬着唇瓣,浓重的血腥味儿霎时弥漫地口腔,涩了味蕾,疼痛使她短暂的恢复意识,她用力挣扎,拼命的与即将进入昏迷的意识抗争,终于这场斗争她占据上风,让她缓了过来,“裴征,裴征呢。”
“还在抢救。”
“我去看他。”她起身就要下床,四元急忙按住她,“你呼吸骤停,不能大动。”
医生冲他摇摇头,四元知道这个时候时雨不能再受刺激 ,“有医生在,你过去也看不到他。”
时雨想要冲出去,她想看看他,可她的身体太虚弱,他们不放她,她只能救他们,求医生,求四元,她很好,她一切都好,她很清醒。
医生没辙,只能应了她,四元扶她下床,时雨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到抢救室门口,小手捶着门板,“裴征,裴征,我害怕,裴征,你醒来看看我,我害怕,裴征,我害怕……”
她一直重复着叫他的名字,重复着告诉那里的人,她害怕,她害怕极了,她身边的人都死了,都死在她面前,她害怕,真的害怕。
她蜷缩在抢救室门口,紧紧地抱着自己,嘴里不停地念着,而其它人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
一周后,icu病房门口,本就憔悴的女孩儿更加瘦得不见一丝肉,她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十几个小时的抢救,裴征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终于回来了,上天的垂怜,不忍收了他性命,他救过那么多人,老天怎么舍得收他。
可他还没有醒过来,医生说,命救回来能不能醒就要看病人体质和意志,其实医生也很惊讶,简直就是奇迹,他已经没了生命体征,几乎在他们要宣布死亡的时候,心跳复苏了。只不过救回来,还不清楚是否伤害到脑内,这要看病人是否能醒来,醒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遗症还不清楚,一切,只能等他醒来再说,但眼下最为关键的是,他是否能醒来。
时雨坚信,他能够顽强的挺过那一关,怎会醒不过来。
女孩儿的小手轻抚着透明玻璃窗,似要把男人的眉眼深深刻画。
而所有人都发现,时雨变得更加缄默,自打裴征被抢救回来送进icu之后,她没开口说过一句话,除了被医生勒令适当的休息,就是站在icu外盯着里面的昏迷不醒的男人。
医生允许的情况下,她穿上无菌服进到icu探视,她每天只有半个小时时间,所有人都想进来,但他们没跟她抢这个仅有的探视时间。
她戴着手套轻轻握上他的手,隔着手套总觉得像少了些什么,但她只能这样,为了他的生命安全,她只是拉着他的手,就这样拉着,他多希望她能醒过来,哪怕只是看她一眼。
她轻抚他的眉眼,他太憔悴,脸色非常难看,他是从死神手里挣脱回来的,与死神抗争,一定非常辛苦,她知道,他很累,很疲惫,他只是睡一觉,好好地睡一觉。
他的手温热,她冰凉的指尖触上,暖暖的,只要这个温度还在,她就不怕,什么也不怕。
她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到来,重复着固定的动作,她从不打扰他休息,只是轻轻的拉着他的手,她知道他能感觉到,就像,她能感应到他的心一样。
裴征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感觉到她的微凉的小手,感觉到她有渴求,他醒不过来,他想努力,却在每次挣扎时,陷入沉睡。
……
时雨像往常一样穿上鞋套,无菌服,戴好手套走进icu,二十天了,他依旧没有睁开过眼睛,她还是那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只是拉着他,掌心的温度传达给彼此,告诉他,她一直都在,她在等他醒来,他明白的。
她拧了条干净的毛巾,握着他的手一点点地擦拭着,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下的枪茧粗粝,这双手曾无数次紧握她的手,她放下毛巾,五指穿过他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突然,她蓦地抬首,她感觉到掌心下的手,动了……
她一惊,紧紧地握住他,那紧的力道仿佛在告诉他,她的忐忑,惊喜,茫然与等待,复杂的情绪通过这样的紧握传给他,她握的力道越来越紧,紧绷着的情绪生怕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她紧紧地盯着他,过了许久,男人睁开眼睛,四目相交,确定他醒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颤抖着双手缓缓靠近,指尖触上男人的眼,眼泪在眼眶里越积越多,末了,唰的滚落下来。
她几次缓着呼吸,开口便是一片嘶哑与颤抖:“醒了。”
病床上的男人眨了下眼,她缓缓低首,靠近,和着泪水的吻,落在他额头,“谢谢,谢谢你醒过来。”
第54章 [vip]
裴征醒来一次后再度陷入昏迷, 他像是感觉到时雨在他身边,不想她担心,强迫自己醒来, 用行动无声的告诉他, 他很好, 他还在,不要怕。
大家只能继续等, 所有人都看出时雨的状态,她不说话, 没有情绪,连喜悲都不曾流露过, 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人,所有人都在等他醒来,但她,在等她的救命稻草,如果他醒不过来,她的人也会随他一样, 永远“沉睡”。
裴征再一次进入昏迷状态持续半个月, 中途有几次醒过来,但他不能开口, 意识模糊,好在这次进入了浅度昏迷。渐渐的他开始恢复些意识,能听到他们说话,会有一些浅浅的反映。
医生给他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心跳, 血压, 体温一切都进入到正常体征, 只是意识尚未恢复,这种情况下,医生允许他可以转入高级病房,不用继续留在重症监护症。
这对所有人来讲,是一个惊天的好消息,出了icu证明病人状态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只待他能彻底的醒过来。
只是等待又是漫长且难熬的日子,时间都像熬成的粥,拉扯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时雨从进医院开始她便没出过医院的大门,裴征出了icu她更是二十四小时陪在身边,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她轻轻地眨了下眼,睫毛忽闪,漆黑无波的双眸缓缓看向窗外,天气非常好,有鸟飞过,悠闲且恣意,他什么能够醒过来,她想和他一起去外面走走,就走走便好。
时雨起身,她转了个方向站在他另一边,瘦小的身子替他遮住打在男人眼睑上的光线,指尖轻抚过他眉弯,撩开额前碎发。
一个半月,短发长了许多,人瘦了些,脸色倒是比进医院之前有些血色,她不敢回首那日,他面如死灰,不见一丝生机,从手术室出来时,躺在icu里的男人就像没了呼吸一样,若不是医生说手术成功,她不肯相信,疯狂的询问,才确认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她坐在他旁边,这样一坐便到了夜里。
深夜,静谧的病房内,只有两个微弱得几不可闻的呼吸声,病房没有开灯,只余窗外透进来昏黄月色,让黑夜变得不那么冷寂和萧条。
病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紧闭了很久的眼睑,昏暗的病房内,静得不见一丝声音,眼前模糊一片没有焦距,他再次闭上眼睛,大概缓了几秒钟后,随又睁开眼睛,这一次,视线里出现一些模糊的花白,然后是一些模糊的轮廓,过了许久,男人微微转头,这一次,他的目光对上女孩儿的眸子,她一直睁着眼睛,悄无声息的看着她。
他知道,无数个夜里,她就这样陪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时候,他总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她不开口,像是怕扰了他清梦,其实他更想听她说说话。
时雨就这样看着他,她怕自己是幻觉,轻抬起手抚上男人的脸颊,她一瞬不落在看着他,直到,他轻微的勾动唇角,无声的告诉她,他醒了,看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