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她明明告诉他是哥哥的。
万安县总共就这么大,有什么事是打听不到的。且“桃源村的寡妇桃夭带公婆改嫁”一事都传到金陵去,就连日日在秦淮河寻欢作乐的“太子殿下”都知道,更何况他这个土生土长的金陵人士。
只是沈时没想过她会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小妹妹如此相似而已。
不过这些自不必说与她听, 他只是问:“为何哭他?是又迷路找不到他了吗?”
桃夭更伤心了,“他走了。”
走了……
沈时想起七夕兰夜那个坐在轮椅上虽瞧不清楚脸,可仪表气度不凡的郎君, 微微皱眉,“怎么走得这样突然?几时走的?”
年纪轻轻怪可惜的,难怪她要这样伤心。
桃夭吸了吸鼻子,“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沈时轻轻叹了一口气, “娘子请节哀。”
原本正难过的桃夭楞了一下,见他误会了, 想要解释, 却又觉得这样也好, 免得将来旁人问起来她回回都得解释一遍。
沈时见她沉默, 便笃定自己的猜测。
这样小的年纪, 竟接连没了两个夫婿, 着实叫人心疼。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 虽是夏季,可一个女子这样在外面淋雨总是不好。且天这样晚,若是再遇到坏人。
他道:“娘子要去哪里,不如我先送娘子回去?”
桃夭想起出来前同张氏商定,若是没找到对方,便直接回到赵仲和的住处。
可她与他才见过几次面,让他这样送自己回去,若是先生知道定要骂她。
随即一想,先生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有人总是这不许她做,那也不许她做。
可她还是摇摇头,“我自己走回去也是一样的。”
沈时道:“娘子可知道路回去?”
桃夭举目四望皆是潇潇雨幕,莫说认路,一时之间连东南西北都有些分不清楚。
她正犹豫之际,沈时已经冲马车招招手,那马车车夫很快就驱车到了跟前。
沈时一抬脚上了马车,将自己的手递到她面前。
这样温润如玉的郎君,怎么瞧都像是莲生哥哥。
桃夭心中对他多了三分好感,那些她原本就不甚在意的礼仪被抛诸脑后,把已经被雨水浸润,有些湿哒哒的手掌搁到他宽厚的掌心里,借力上了马车。
一入马车果然暖和许多,桃夭掏出自己帕子抹去额头上的雨水,见沈时正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冲他笑笑。
她笑起来极天真稚气,再加上方才淋了雨,漆黑的眼眸也被雨水浸润,眼神湿漉漉格外招人疼。
沈时瞧见她衣着单薄,将搁在马车里备用的一件外袍递给她。
她却无论如何不肯接,只将赵仲和家里住的小巷子的名称说与他听。
沈时不好强求,只吩咐车夫快些走。
桃夭感激地看他一眼,问:“沈探花可是在万安县有亲戚?”若只是来看灯会,金陵的灯会无论如何也比万安县好看些。更何况万安县的灯会前两日就已经结束了。
沈时盯着她片刻,“帮忙寻人。”
“寻人?很重要的人?”桃夭有些好奇,“可寻到了?”
“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妹妹。”沈时温和一笑,“也许已经寻到了。”
“真的呀!”
桃夭替他感到高兴。
沈时瞧着她极天真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却又怕吓到她,遂没再作声。
桃夭本就同他不熟,见他不作声了,静静倚着车窗口听外头的雨声
赶车的车夫在万安县待了这么些时日,早已经将路摸得极熟,不出一刻钟以后,马车在一座一进一出的院落前停下。
沈时先一步下马车撑开油纸伞将桃夭接了下来。
桃夭一下马车就瞧见门口撑着雨伞翘首张望的张氏,立刻冲她挥挥手。
张氏见她回来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连忙撑着伞迎上前去,又见她身边站着一手持天青色油纸伞,生得极好看的青衣郎君,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招呼。
沈时极客气地向张氏颔首示意。
桃夭连忙向她介绍了一下沈时的身份。
张氏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的“探花”,惊奇地打量他几眼,见他虽不如谢珩生得好看,可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女人对于好看的东西总是容易生出好感来。她冲沈时笑笑,说了两句感激的话,这才挽着桃夭的手往家里去。
沈时目送她们离去,直到院门关上,才收回视线,面色有些凝重。
昨日他收到许凤洲的信,说是这两日就要到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阿宁”。
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