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殿门口,见里头的灯竟然都熄了,伫立片刻后折返,半道遇见巡逻的齐云。
齐云向他行了一礼,问:“殿下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谢珩道:“睡不着,陪孤坐坐。”言罢叫人在宫苑内摆了酒。
两人坐定,谢珩连吃了两杯酒,忍不住道:“你说她怎这样狠的心肠?吵个架就搬走,这要是在宫外头,岂不是要立刻回江南去?”
齐云才反应过来他在说桃夭,不解,“殿下明知太子妃性情如此,为何还要同她吵?”太子妃心肠本就比一般女子硬,殿下既舍不得人家,又非要同人家吵,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谢珩听他如是说,心里更加烦,冲他摆摆手,“去忙你的吧。”
齐云起身告退。行了没两步回头,瞧见谢珩一脸颓然地坐在那儿,忍不住劝道:“不是有句俗语叫床头打架床尾和,殿下不若去哄一哄太子妃?”言罢这才离开宫苑。
待齐云离开后,谢珩独自一个坐在院中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不知不觉多吃了几杯酒,酒意发散,心里愈发惦记着桃夭,再次回到承恩殿。
守在外殿的采薇正要进去禀报,被他制止。
他低声问:“她可睡了?”
采薇摇头,悄声道:“小姐自搬回来后时常睡不着觉。”
谢珩心中一动,这才进去,果然瞧见桃夭正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今日月色极好,银色的月光洒在榻上抱膝而坐,满头青丝披在身后的少女身上,略显得有些孤寂。
见他来,她楞了一下,自榻上起身,正要叫人掌灯,被谢珩拦住。
谢珩在榻上坐下。
桃夭闻到他身上有酒香气,倒了杯热水递给他,问:“怎这样晚过来了?”
谢珩抿了一口热水,只觉得心里暖和些,缓缓道:“明日我无事,咱们可以早些去燕子巷。”
桃夭没有想到他大半夜过来是说这个,想了想,道:“其实殿下不必要回回都陪着我过去。殿下那么忙,我阿耶能理解的。”若是早知道他心里那样介意,她从一开始就不会叫他陪着去。
谢珩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喉结发紧,沉默半晌,搁下手中的杯子,哑声道:“时辰不早,早些睡罢。”
她“嗯”了一声,“那殿下也早些睡。”
谢珩见她丝毫没有留自己的意思,起身出了殿门。
待殿门关上,桃夭又坐回榻上,望着外头的月亮发呆。
采薇着急,“小姐怎么不留殿下下来?”
桃夭想了想,道:“他心里怨我,我留他下来,不知晓同他说什么好。”
采薇道:“那小姐为何不同殿下解释解释?”
桃夭没有作声,把脸埋进臂弯里。
旁的事情她都可以解释,可他心底那样介怀莲生哥哥,她要如何解释?
莲生哥哥本就她人生的一部分,这话说出来岂不是叫他更生气?
她不能为了哄他高兴,违心说自己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做不到。
他要后悔她也没有法子。
思及此,她叫采薇掌了灯,自妆奁台里取出一个檀木小匣子。
里头装着他给她的草编蚂蚱,还有厚厚一叠他写给她的信。
她将里头所有的东西倒出来,最底下搁着两张薄薄的纸。
一张是他们当初成婚的婚书,一张是他给她写的和离书。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竟然成婚都五个月了。
她盯着那张和离书上的日期看了好一会儿,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睛,重新放回去,这才回去睡觉。
这一夜她仍是没怎么睡得早,翌日一早起了个早。她用完早饭后,换好衣裳正准备出宫,却在宫门口碰到谢珩。
俊雅如玉的美貌郎君不晓得在外头站了多久,乌发微湿,显然是沾了雾水。
他今日并不朝会,桃夭没曾想他起那么早,楞了一下,问:“可是有事交代?”
他摇摇头,“就是恰巧路过,来看看。”
一旁的齐云心道有谁天不亮就在这儿路过。
桃夭道:“那我先走了,明日一早再回来。”言罢,便由采薇搀扶着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消失,谢珩才收回视线,回明德殿处理政务。
这一日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快到傍晚时,他吩咐齐云,“备马车出宫。”
齐云本以为他要去燕子巷,谁知他却叫去了梨园。
去了以后谢珩并未坐到从前的位置,而是另外寻了一个位置。
他去得早,戏并未开场。坐了约两刻钟的功夫,果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进了雅间内。
这一晚上,她在看戏,他在看她。
戏罢以后,她并未没有立刻离场,而是坐在位置上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