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先生瞥了吴幸子一眼,看他吃得满嘴满手的油腻,心里觉得粗野难看,但往关山尽瞥去,却发现这过去风采优雅,对礼仪看得颇重的学生竟见怪不怪似的,径自用饭不说,还连连替对方夹菜。
心里莫名堵得慌,他拿起筷子夹了口野菜放进嘴里嚼,吞咽的时候只觉胸口闷痛,不禁蹙起眉放下碗筷,伸手揉了揉。
老师,胸口还是疼得难受吗?关山尽自然很快注意到,面露关怀忧愁,也不再关注吃得开怀的吴幸子,转身替鲁先生揉胸。
他有一双大手,生得优雅好看又宽厚温暖,捂在胸口上彷佛一团小火焰,将郁结的疼痛揉散许多。鲁先生舒缓了表情,低声道了谢,便推开他的手,不若往常那般任他多熨烫几息。
察觉他的推拒,关山尽神色微凝,看来有些无奈,低声劝道:老师,您胸口还痛,让学生替你活活血路。吴幸子不是多嘴的人,也不会多想什么,您请安心。胡闹。鲁先生还是拒绝,拿起了碗筷藉此挡开关山尽的手。你与吴先生的关系毕竟不一般,是人都会介意的,哪像你这小家伙这般心大,虽说你行得正,可人心毕竟是偏的呀。这意有所指的一番话,让关山尽也迟疑了起来。他对鲁先生自然是爱之若命,一点都不想让他难受,即使鲁先生开春就要大婚,他也愿意压住自己的难过不舍,只希望鲁先生过得肆意开心。
尽管吴幸子只是鲁先生的影子,但面对影子若不好生安抚也是不行的,更何况这个老家伙至今对他都尚未有足够的留念,所幸还未察觉他的本意,否则只怕逃得更快了。
再说了,人心确实都是偏的,这老家伙的心就直直往鲲鹏志偏啊!
忍不住看了吴幸子一眼又一眼,直把朵颐中的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咬着筷子一脸傻样的回望他。
怎么啦?吴幸子吃饭就是吃饭,总是心无旁骛的,大概是独居久了的习惯,是以他竟半点没将眼前两人的私语听进耳中,也对两人亲密的举动毫无所觉。
要不是关山尽的视线太灼人,他恐怕都觉察不到呢。
没什么。关山尽皮笑肉不笑的弯弯唇,他现在也弄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意。吴幸子要是问起鲁先生的事情他肯定厌烦,可吴幸子全然不问也没让他心理好过,反倒焦躁郁闷得紧,忍不住就试探道:鲁先生伤还没好,心口总是闷痛吃不好睡不好,我替他活活血气你别多想。你是晚辈嘛!鲁先生也说,你把他当义父一样尊敬,也是本分应当。吴幸子不解关山尽没头没脑的说什么,不过人之常情也不难回答。
比起他的漫不经心,鲁先生白皙的脸皮却泛红了,开口就拒绝:不需要,海望太谨慎了,一些小伤吃点药慢慢养就好。可是我听丫头们说,您是坠马呢,受了内伤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伤,只能怪罪自己骑术不精,劳吴先生挂怀了。鲁先生垂下眼挡住其中的羞愤。他认定吴幸子言词间意有所指,心道这老东西看来老实巴交,谁知竟有一张利嘴。
他不想自己看起来像争宠,关山尽的心思放在谁身上他是明白的,这十多年的相处,他对自己的看重与挂念,鲁先生比谁都要清楚明白。他知道关山尽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但他仗着对方的孺慕爱恋之情,给得十足吝啬。
他们都是男人,怎会不清楚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道理?关山尽原本就不是个长情的人,连对自己的父母都仅有尊重而无挂怀,更何况他身为外人?鲁先生早就看得透彻了。
噢......被抢白了一顿,吴幸子已非全无所觉,他面露尴尬却也迷惘,朝关山尽看了一眼。
你吃饭就吃饭,多话什么?关山尽夹了颗鹌鹑蛋往他嘴里塞,免得老家伙又说什么让他心闷的话。
无辜得紧,吴幸子嚼着鹌鹑蛋想,我原本可不正安安静静的吃饭嘛!嗳,这鹌鹑蛋黄又嫩又滑的,半点也不干涩,可真好吃啊!
想着,又夹了两颗蛋回碗里。
既然鲁先生和关山尽都不待见他说话,他乐得埋头吃饭,每道菜都一一尝遍绝无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