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丢脸,吴幸子并非不急着成家,只是他天生断袖,又生的普通,为人更是羞涩古板,还身无恒产,除了教书之外鲜少与人交往,一回过神才惊觉青春早已是过往云烟。
不过这事急也急不来,吴幸子倒很随遇而安。反正他上无高堂,又无兄弟姊妹,孤家寡人一个,小日子过得也算颇怡然自得,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也无不可,寂寞是寂寞了些,可也无拘无束。
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借口,事实上吴幸子心里一直有个人,简单来说,他偷偷喜欢一个人,却没有勇气表白心意,只能每日在下学堂后到大街上闲逛一圈,悄悄看一眼那个人,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日,吴幸子如往常那样来到大街上,然而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回街头,就是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心里不禁急了,顾不得是否引来怀疑,拉着长吃的那家豆腐脑摊子的大娘问:大娘,铁铺子今日怎么没开门啊?铁铺子?大娘探头看了看,果然看见不远处的打铁铺门扉紧掩,自然也见不到铺子里铁塔一般肤色黝黑的打铁匠。嗳,你没说我都没注意到呢,是啊,铁铺子今日怎么没开呢?这可稀奇了,那可是杏花村唯一一家铁铺,全村的菜刀、锄头、锅子、铲子等等全都靠这家铺子,铁铺是代代相传的生意,以前的老铁匠年纪大了,十年前就将铺子交到儿子手上。
要说这小铁匠,名唤黑儿,人长得又高又壮,铁塔似的,肤色黝黑又因为长年被火烧炙微泛深红,全然不像杏花村其他的男人那般略偏秀气,五官如刀刻斧凿,别说还真是好看的紧,不少小姑娘都悄悄对他芳心暗许,而吴幸子的心也不知何时就挂在他身上了。
听说啊,村北周家看上黑儿了,周老头才一个闺女儿不是?长的水灵水秀的,几年前见了黑儿一面就喜欢上了,前些日子及笄了,死活要嫁给黑儿。周老头多疼他闺女啊,这不,把黑儿给请去了。隔壁卖凉水的婶子立刻凑上前唠起来,看样子是憋久了,话匣子一开便关不上了。
唉唷,周家闺女儿还真大胆哪!豆腐脑大娘啧啧两声,两个女人就这样唠上了。
而吴幸子却如坠冰窖,盯着关上门的打铁铺好半晌,失魂落魄的走了。
接下来几日,吴幸子也没再日日往大街上跑,要不是家里粮食都要吃空了,万分不得已,恐怕还要继续躲上几日。
一早,临出门前,吴幸子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带上家中菜刀,细细地包裹好塞在书箱里,偷偷想着也许能借着请黑儿磨刀,攀谈上几句?要不,哪天黑儿都成亲了,他就再不敢偷看了。
一整日吴幸子都心不在焉,也亏学生乖巧没闹出什么乱子,一下课他提著书箱双腿打颤地往打铁铺冲。他自认为动作迅敏,实则抖得像羊痫风似地步履蹒跚,好容易到了打铁铺,一眼就看到黑儿被火烤的红黑红黑的胸膛,赤裸裸地暴露在眼前。
他猛一下停住脚步,下意识伸手往鼻头抹去。
太糟糕了!这真是太糟糕了!
黑儿体格好的扎眼,上身都是硬实的肌肉,块垒分明却不狰狞,两条手臂可见鼓起的青筋攀爬,随着打铁的动作一收一缩。也许是热的,黑儿裸着上身,胸膛饱满、腰腹是个流畅的王字,汗水顺着沟壑往下流淌,被火焰照得油光水滑,看得吴幸子眼睛都直了,咕嘟咽了口唾沫。
似乎查觉到他的视线,黑儿停下动作,目光疑惑地朝吴幸子看去,两人硬生生四目相接。
吴幸子为人害臊,这一眼羞得浑身僵直,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倒是黑儿对他露出笑容,出声招呼:吴夫子。欸……欸……吴幸子僵硬地点点头,唇边的笑容丑得要命,同手同脚地走进打铁铺。
黑、黑儿,打铁呢?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明晃晃摆在眼前的事,还需要他多此一举的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