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琮曾以为这也只是她的一层伪装,只是元黛的表象,直到今天她直面纪荭的恐怖,才知道老师终究是老师,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哭没什么用,不过你还是哭吧。”元黛对她说,“至于别的事,我会解决的。”
“——我是你老板,我拿最多的钱。”她说,“我的工作,当然也包括为属下收拾烂摊子。”
她的口吻平平常常,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曲琮只是在一份内部备忘录的第三页第二行用错了一个双引号,曲琮却再忍不住,投入元黛怀里放声大哭,毁掉一件昂贵的西服。
她把纪荭说的所有话告诉元黛,不能说毫无保留,漏了两句,不过四舍五入,统计学意义上仍可以算是‘所有’。
第82章 刺探
曲琮还是嫩了点。
这个结论在元黛意料之中,但她也因此有些满足,元黛一向知道自己是个凡人,如果年轻人学得太快,她也会感到危机。曲琮成长的速度已经让元黛好几次不得不承认自己走了眼,她在纪荭面前铩羽而归,元黛其实还有点诧异,她还当曲琮在纪荭面前至少能稳住呢,结果还不是被纪荭一个文件夹就乱了阵脚。——这要是她,至少先看看文件夹里都有什么黑材料,知己知彼,再图后策。
现在好了,曲琮自信满满一通操作,替死鬼兼男朋友跑了,在纪荭那里基本也等于是把元黛给卖掉了,自己被恐吓了一番之后哭着回来找家长,如果不稳住她,元黛都不知道惊慌到极致她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还好曲琮除了纪荭的一点黑料之外,在她这里也没得到什么信息,真要是把她手里那份证据都给曲琮看过了,元黛都很怀疑会不会在对峙中被纪荭全套出来。
现在,小孩子哭完了,锅甩掉了,回去做苦工去了,烦恼落到了大人头上,这个烂摊子元黛有预料,不能说接得心甘情愿,但她其实选择也不多,也就不花时间后悔了,甚至并不怎么当回事——纪荭总是需要别人帮着做事的,实在不行,就帮她解决掉格乐素的麻烦,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如此了,除死无大事,眼下还没出事那就不急于一时,该做的事总还要做下去。
“你今天开会了?”
道理人人都懂,但执行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李铮把元黛从沉吟中叫醒的时候,元黛就知道自己还是有压力的,已经表现出来,被李铮发现了。
她男朋友观察力挺敏锐的,很在行地说,“你一脸被客户骂过的样子——这种表情不是被组员气出来的,只有客户能把你蹂躏成这个样子。”
“你以前一定不懂得这里面的区别。”元黛回过神笑话他,李铮不以为然,“我在英国也上过班的好吗。”
“你在英国根本没资格当面被客户骂。”元黛不留情面,李铮想想也只能承认,“确实,小虾米连被客户骂的机会都没有,基本上都是在自己的蜂巢隔间里搬砖搬到死,偶尔被导师在电话里骂几句。”
他给元黛添一勺汤,无视她的抗议,“多喝点——这个没有加一点味精,全是天然的鲜味,也没什么油,我做了半小时。”
元黛其实不怎么习惯被人管头管脚,如果有人管她宁可不吃,她自己也不喜欢管别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难道吃饭还需要参考别人的意见吗?但这是李铮亲手做的晚饭,元黛什么劳力都没贡献,只能给点面子。“我们家保姆真的要失业了,你再这样下去她危机感会越来越强的。”
“我也就偶尔做一道菜而已。”李铮兴致勃勃说,“这是我在网上看来的食谱,号称是七种武器,集合了七种氨基酸,毛豆、猪肉、牛肉、西红柿、豆腐。”
“还有两种呢?”元黛不禁问,拿起调羹搅了一下汤水。
“还有两种我没买到,所以今天就只有五种武器了。”李铮笑了,“你还真有认真听啊。”
和律师对话,真是松懈不得,探听真实已成为他们的本能,一丝走神、一丝心不在焉都会被捉住,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很累,但元黛早习惯律所氛围,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套路她觉得很好玩,“只用一半心思在听,另一半心思在思考。”
“在想什么?”李铮敏感地问。
“在想这碗汤集合了五种大杀器,怎么还能这么普通。”元黛一本正经地说,“现在知道原因了,答案一定就在少掉的两种氨基酸里。”
“真的难喝吗?”李铮赶紧自己喝了两口,困惑地说,“我觉得确实很鲜美啊——”
看到元黛表情,他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今晚你刷碗!”
事实上,谁也不用刷碗,一切有洗碗机,以前元黛连桌子都不会完全收拾,最多把自己的脏碗拿走,李铮住进来之后才有改变,他有一点点洁癖,至少会把菜放到冰箱里,脏碗碟放到洗碗机里去,再勤勤恳恳地做好垃圾分类,把垃圾丢出去。这种事李铮做起来意外的有耐心,元黛反而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家她能懒就懒,李铮肯做她就听李铮的安排。
“今天纪总给你气受了吗?”
吃晚饭,健身房跑跑步做做瑜伽,两个人差不多也就洗洗睡了,忙季一周能保证两次生活就不错了,如果锻炼了身体,元黛通常高挂免战牌,李铮也不强求,他们的生活光速往老夫老妻模式转变,李铮睡前又问元黛,“你一整晚感觉都有心事。”
她今晚就不怎么喜欢这么细心的男朋友了。元黛捂脸说,“是吗?表现得有这么明显?那我不配当律师了。”
不管是什么领域,律师就要喜怒不形于色,有时候他们是客户最后的心理防线,同时也要火眼金睛,这简直就是最强之矛与最强之盾的对决,李铮开导她,“不是你表现得太明显,是我观察力太好——也太了解你了。”
“是吗?”元黛说,她翻过身似笑非笑地点着李铮的鼻尖,“我对你什么都不了解,你什么意思?倒还了解我起来了。”
李铮愣了一下,笑着说,“我不懂你的意思了。”
元黛本意是要点一点那只被藏起来的戒指,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但李铮的反应有些大,这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也跟着愣了一下,“我是说,你怎么对自己就这么有自信,就敢说了解我了?”
“我哪里不了解?”李铮翻身把她压住,灯光投在他背面,他的身形像是一尊优雅干练的雕塑,“是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他是在床上更迷人的男人,当欲望把他的双眼点燃,水汽让唇色变得更加红润的时候,李铮看起来实在非比寻常的可口,他的唇和舌特别的红,就像是蛇信一样充满危险和异样的魅力,在这一刻,你会情不自禁地怀疑自己做对了什么,才能得到他的垂青——这就是他会给人带来的感觉。
元黛知道李铮是喜欢她的,这种事做不了假,不过他的反应让她又多添了一份心事——那枚戒指,李铮是不是有些犹豫了,所以被戳的那一下,他反应才那么大。
“在想什么?”
李铮今晚对她的思绪很感兴趣,第三次问,“还不睡?”
“马上。”元黛说,她不去想这些了,李铮真求婚了,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大体来讲,元黛依旧不想结婚,可她承认自己也很留恋现在的生活。甚至对李铮的不安全感都比之前包容。“我在想工作上的事。”
有时候当一个人内心不安的时候,对周围的一切反而会更有掌控欲,李铮拿定主意要求婚的话,反而不会管她想什么,他如果对求婚犹豫,就会反复试探她的心意,听说是工作上的事,他放松了点,不再细问了——也不好细问,只在元黛额前落下安抚性的细吻。“好吧,看起来你和简律一样,应该都是被骂了。”
“简佩被骂了?”元黛心中一动,半转过身。“怎么,她和你说的?”
女人总是爱八卦,李铮眼里藏着心知肚明的揶揄,他摆架子,“我不说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背后说人是非。”
确实,李铮虽然在天成上班,就跟着简佩做事,但很少两边传话,也不怎么打探华锦的人事细节。这很好,如果他和成少春一样喜欢刺探消息,这种太监行为将会大大降低两个女王对他的评分。其实元黛对简佩的工作细节也不是特别在意,但现在是敏感时刻,她说,“告诉我呀,我最喜欢听这种事了,很解压的。”
闹了一会,元黛少不得许出去一些好处,李铮才说,“确实最近简律的情绪不是很高,我感觉她心里有事。最近她全力在做的就是格兰德的案子了,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项目进度不太好,成为阻碍收购的那个点,纪总反馈过来,简律也感受到很大的压力吧。”
说白了就是天成做事慢了,被纪荭臭骂——任何部门都不想成为阻碍收购的那个点,能阻碍收购的只有,且应该只能是钱,而不是别的阿猫阿狗。没有律师喜欢法务成为阻碍推进的点,这也是为什么这一行加班严重。元黛第一反应是,“既然如此,你怎么还能按时下班?”
“因为今晚负责和我对接的人在飞机上。”李铮说,“谢天谢地,他的航班没有wi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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