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了……
“爹爹,娘亲,你们放心,女儿……现在很好。很好……”
端木绯努力想露出笑容,可是,眼睛还是不由酸涩难当,眼泪刹那间盈满眼眶。
檐下的碧蝉看着自家姑娘单薄的背影,隐约感觉今日的四姑娘似乎有些不对劲。
主仆俩都没有注意到一双幽深复杂的凤眸正在不远处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上一眨不眨地望着端木绯跪在殿内的身影。
那一双如墨染般的眸子里,无数的情绪在里面翻滚。
秋风簌簌,万片金叶在风中起伏、摇曳、飘落,着一身杏黄色衣袍的封炎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下方树枝,指尖传来的那种冰冷而粗糙的感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一切并非是梦境。
他就知道……
封炎的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眼眸中波光流转,柔和得不可思议。
这一刻,他的心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端木绯不会知道,他早就提前令人“封闭”了地藏殿,其他的香客在靠近此处时,就会被僧人拦下,借口地藏殿正在修缮,把人给打发了。
能顺利抵达这里的也唯有端木绯,应该说――
她既然出现在了这里,就代表她是阿辞!
她是他的阿辞!
方才,当他看着端木绯穿着一身青白襦裙缓缓地穿过前方的院门时,他心里就再没有了一点疑虑。
那一瞬间,仿佛有无数朵烟花在他心头倏然绽放。
上天垂怜,他的阿辞真的回来了!
“阿辞……”
封炎的嘴唇微动,无声地念着,眼眸变得越来越坚定,如磐石般。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端木绯,看着她似是对着菩萨或父母喃喃自语,看着她磕头上香……等她从殿中出来,已是一炷香后了。
端木绯提着裙裾跨过门槛,身形停在了屋檐下。
屋檐挡住了上方的阳光,让她的小脸藏在了阴影下,下半身的裙裾却露在了阳光中,裙角的银丝线刺绣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她只是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优雅从容。
一阵秋风霍地吹来,银杏树叶又一次摇曳起来,那金色的扇叶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下了一片金雨般……
端木绯上前半步,并伸出了一只小手,一片金色的杏叶正好飘落在她柔嫩的掌心。
她那张精致的小脸一下子就走出了屋檐的笼罩,莹白如玉的肌肤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一般。
看着掌心那片小巧可爱的杏叶,端木绯勾唇笑了,之前的阴霾瞬间消散了,比如旭日还要灿烂的笑容中带着海阔天空的豁达……
封炎的眼眸更为灼热明亮,直愣愣地盯着她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他的阿辞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在悲痛中沉沦萎靡。
他的阿辞永远是处变不惊,安之若素,只求无愧于心。
他的阿辞是一颗宝石,任由风吹雨打,霜冻雪寒,还是那般明亮璀璨!
封炎也跟着她勾起唇角,浅笑,眼角眉梢心底俱是浓浓的笑意,他浮躁喧嚣的心在这一刻又找到了他的归处。
旭日越升越高,肆意地释放着它的光芒和热量,天空蓝得通透明澈,就像是封炎此刻的心情一般明朗。
他早就决定了今日要来此等端木绯,却没有预想等他得到了答案后,他该做些什么。
直到这一瞬,他心底自然而然地就有了答案。
无关过往,无关阿辞重生的秘密,这一次――
他要让端木绯也喜欢上封炎才行!
他不会再错过她了!
目送主仆俩远去,封炎抓着树枝轻快地在半空中荡了一下,就身轻如燕地从树上跃了下来,身上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似的,步履轻盈。
他微微一笑,然后就熟门熟路地选了一条“捷径”,飞檐、走壁、翻墙……不到一盏茶功夫,他就来到了一片树林中,树林外就是一片黑压压的碑林。
望着眼前这片经过近百年风吹雨打的碑林,想到半年前发生的事,封炎俊美的脸庞上有些复杂,其中有懊恼,有感慨,又隐约有一丝心虚。
他抬眼望向了西北方,就见碑林外那条青石板小径的尽头,端木绯熟悉的娇小身形再次映入他的眼帘,越走越近……
封炎整了整衣袍,若无其事地穿过了碑林,信步闲庭,正好与二三十丈外的端木绯来了个狭路相逢,让她根本就没机会躲避。
这还真是“不巧”了!端木绯自然也看到了封炎,身子一僵。
见封炎站在原地直直地望着自己,端木绯暗暗叹气,识趣地让碧蝉在原地等她,自己则缓缓上前,对着封炎福了福,“封公子。”
“端木四姑娘,倒是‘巧’了。”
封炎不紧不慢地走到近前,一双凤眸深黑如墨,嘴角的浅笑透着一分意味深长,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如同这金秋九月,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那种从容不迫的气息不需过多的言语,就从他的姿态、神情中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看着封炎泰然自若,完全没有避人耳目的意思,端木绯心里实在有些无语,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半圈,心道:幸好这附近暂时没什么人。
据她所知,皇帝对封炎的禁足令至今没有消除,封炎之前夜半三更溜出门放放风也就罢了,现在直接光天化日就堂而皇之地到处溜达,这样真的好吗?
无论心里怎么想,端木绯可没这个胆子对着封炎大放阙词,封炎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多得她不敢细思,也不敢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