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了一炷香后,封炎的四周就只剩下了他一人的马蹄声,他放缓了马速,让胯下的马儿慢慢踱着步子,随意张望着四周。
秋日夜晚的山林很是清寒,万籁俱寂,那些参天大树、灌木杂草在黑夜的阴影中看来狰狞扭曲,晚风间,它们疯狂地摇摆着,似在欢呼狂舞,黑暗中似有一双双眼睛躲在不知名的角落窥探着他。
封炎气定神闲,慢悠悠地策马缓行,仿佛他今夜不是来夜猎,而是来踏秋般。
猎熊不急,当务之急是他答应了要给蓁蓁做一个毽子,他得先猎一只锦鸡才行……
忽然,又是一阵夜风吹来,拂动枝叶摇曳作响,发出“簌簌”的声响。
封炎耳朵一动,毫不犹豫地抽箭、拉弓,然后身子往右一扭,箭尖瞄准右后方,羽箭如流星般射出……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已经成为身体的本能般。
下一瞬,就听到了“咚”的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封炎策马踱了过去,就见灌木丛里躺了一只兔子大小的野貂,一箭从双眼直穿而过,未损一点皮毛。
这野貂虽然小了点,不过马上要入冬了,送给蓁蓁让她做个貂皮围脖,似乎也不错。
封炎俯身随手抓起那支羽箭连着那黑色野貂一起塞入箩筐中,然后继续沿着山间小道缓行。
夜正漫长,月寒如水。
不知不觉,封炎就在山间走了近一个时辰,收获颇丰,除了那只野貂外,又猎了两只锦鸡和一只雪白无暇的狐狸。
封炎看着箩筐中的猎物,对今晚的收获还算满意。
“老伙计,”他拍了拍胯下马儿的脖颈,笑吟吟道,“接下来,我们去猎点大个儿的,怎么样?”
马儿晃着脑袋打了个响鼻,急促地踏着蹄子,那兴奋的样子似是迫不及待。
封炎又拍了拍它,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拉了拉马绳,正要掉转方向,却听到后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异动,似乎是撞击声,又似乎是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
封炎警觉地搭箭拉弓,弓如满月,羽箭在月光下散发着森冷的寒光,仿佛随时都会离弦而出……
“踏踏踏……”
来者渐渐临近,便确定那是马蹄声,急促凌乱,由远而近地狂奔而来。
须臾,一个蓝衣青年策马从几十丈外的一片野竹林中冲出,朝着封炎的方向飞速奔来。
而马上的那个青年正是韩士睿。
比之黄昏时的意气风发,此刻的韩士睿看来很是狼狈,头发凌乱,被汗水打湿了一半,肩膀上似有一滩血迹,而他胯下的骏马也看来疲惫不堪,似是受了惊吓般,马鼻中急促地喷着白气。
封炎眯了眯眼,却是把目光放在了韩士睿身后。
几乎是下一瞬,就听一阵震耳的怒吼声响起,一道巨大的黑影紧接着从野竹林冲出,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般横冲直撞而来,所经之处,两边的绿竹全部被撞得歪七扭八,地面更是微微震动着,颇有一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
月光下,黑影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头足足有一人半高的黑熊,体型至少有两匹骏马加起来那般庞大,一眼望去,就像是一座沉甸甸的小山。
“嗷!”黑熊挥舞着强劲有力的四肢奔腾着,疯狂地紧追着韩士睿跑来。
黑夜中,它金色的眼眸似乎闪闪发光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封公子,小心!”
马上的韩士睿高呼着,身子低伏,随着奔驰的白马一起一伏,白马越跑越快……
封炎却在原地一动不动,举弓对准了那金色的熊眼,然后果断地放箭。
“咻”的破空声响起,箭如闪电般划破空气,朝黑熊射了过去。
“嗷!”黑熊发出一声怒吼,停了下来,厚实的前爪狠狠地一拍,那支羽箭就被它拍得偏离了原本的轨道,“铮”的一声射在了后方的竹节上……
竹子簌簌摇晃不已,竹叶如雨般落下。
黑熊短短一瞬间的停顿,给了韩士睿逃命的机会,白马在封炎身旁飞驰而过,没有人看到韩士睿的嘴角在另一边微微勾出了一个冷酷的弧度……
“吼!”黑熊直起身子仰天发出怒吼,一双嗜血的眼睛从韩士睿身上移开,冰冷无情地看向了封炎。
此刻,在它眼里,封炎才是它的敌人。
它的前肢再次落地,然后咆哮着冲向了封炎,身形如此巨大,却又十分灵活快速,那血盆大口猛然张开,露出其中白森森的牙齿,仿佛能撕裂一切阻碍……
“嘭!”
一束流光直冲云霄,在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红色烟花,绚烂夺目,可是端木绯的心却随着烟花的炸响漏了一拍,心口有些发闷。
那血色的烟花让她看着有些刺眼,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不由朝猎场的方向看去,心想:现在才二更天,在这偌大的猎场中,想要找到黑熊,再将其猎杀,恐怕没两个时辰也回不来……
端木绯有些心不在焉地捧起了茶盅,她的身旁一片语笑喧阗声,舞阳仰首看着烟花笑道,“阿然,你这烟花不错啊!瞧着比江南进贡的烟花飞得还高,炸得还要绚烂。”
君然得意洋洋地摇了摇折扇,道:“那是自然,本世子拿出来的东西能差吗?!”顿了一下后,他又环视众人道,“怎么样?!这烟花够格当赌注吧?”
“够了够了。”谢愈急忙颔首,目光灼灼地看着放在一旁的那一箱子烟花,正想立刻把它们给点燃了。
君然利落地收起了折扇,把扇子往身前的红漆木大桌上一放,“本世子就押阿炎。”
桌面上,放了七八个白瓷碟子,每个碟子下都押着一张筏纸,筏纸赫然写着一个个名字:封炎、韩士睿、方惇、路延钊……
一盏茶前,君然提议说,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个赌,赌赌谁才会是今晚夜猎的魁首。
既然是打赌,当然是要有赌注的,君然没带银子,干脆就拿了一箱烟火出来当赌注,顺便做个庄。
“买定离手,快下注吧!”君然的右拳在那红漆木大桌上敲了敲,对着众人吆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