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着端木绯,抬手指着上方的凰鸟纸鸢道:“你这个纸鸢不错。”
说着,九华随手从左腕上拔下了一个金镶白玉镯递向端木绯,趾高气扬地说道:“本县主这个镯子给你,你把你这凰鸟纸鸢卖给本县主!”以她这个镯子,足够端木绯再去买十个百个纸鸢了!
端木绯闻言几乎是傻眼了,缓缓地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
她知道九华为人一贯跋扈,只不过,以前在她还是楚青辞时,九华从不敢在她面前这般无礼。
至于现在……凭什么她得惯着她?
端木绯轻弯唇角,凑过去看了看九华手中的那个镯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这玉是上好的羊脂玉……”
九华嘴角微翘,掩不住自得之色,她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可是下一瞬就听端木绯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这要是一个完整的白玉镯子就好了……”
说着,端木绯抬眼看向了九华,正色道:“县主,碎玉不值钱的!”
九华皱了皱眉,道:“我这玉镯可是出自江南的琅玕轩!”怎么可能不值钱!
端木绯也不直接与她争论,抬眼又望向了天空中的凰鸟纸鸢,“我这个纸鸢啊,也是来自江南,是江南最有名的雪鸾坊金坊主亲手所制,金坊主那可是做纸鸢的名家,一年只定制二十个纸鸢,现在金坊主明年的纸鸢早被人订完了……这个纸鸢那可是可遇而不求的无价之宝!”
九华听端木绯说了一堆废话,不耐烦地直接问道:“到底要多少银子你才肯卖?”她的声音猛然拔高,显得有些尖锐。端木绯比了一根白生生的食指,给了三个字:“一万两。”
“你……你说什么?!”九华气得脸色微微发青,气急败坏地指着端木绯道,“就这么个破纸鸢你想要一万两?!”
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县主,正所谓物以稀为贵。”
这时,一阵忍俊不禁的轻笑声从后方传来,封炎大步流星地朝三人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他刚刚捡回来的凤鸟纸鸢。
那姓封的翠衣小姑娘面色微微一变,形容间多了一抹局促,上前一步对着封炎唤道:“二哥。”
这位封姑娘是驸马封预之那位平妻所出的女儿,今年十岁,名叫封从嫣。
“炎表哥。”九华一眼就看到封炎手上的那个凤鸟纸鸢更为精致绚丽,不禁朝封炎走了两步,亲热地说道:“你这纸鸢真漂亮,送给我可好?”她直接找封炎讨起纸鸢来。
“多谢封公子替我捡纸鸢。”不等封炎开口,端木绯便一本正经地福了福,伸手接过了那只凤鸟纸鸢,脆声道:“县主,这个纸鸢也是我的。”
她笑着,没有再说话,但落在九华的眼里,就仿佛变成了一种嘲笑。
“你……”九华狠狠地瞪着端木绯,又朝封炎看去,见封炎完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气得跺了跺脚,拂袖而去。
“二哥……”封从嫣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开口,叫着“表姐”追了上去。
封炎含笑盯着端木绯嘴角那抹得意洋洋的笑意,舍不得移开眼,心想:蓁蓁果然喜欢这对纸鸢!下次再找金坊主做个更好看的。
封炎的神情更加温柔,说道:“我们继续放纸鸢吧。”
给断线的纸鸢接上线后,封炎再次替端木绯把那凤鸟纸鸢放上了天,一凤一凰两个纸鸢展开羽翼,翱翔在天际,给那万里无云的蓝天平添了几分绚烂的色彩。
秋风缓缓地吹拂着,吹得树叶渐黄,却也恰好把纸鸢送得更高……
少女轻快的笑声回荡在风中。
旭日冉冉高升,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过去了。
眼看着日头快要正午了,生怕端木绯晒着,封炎开始一点点地收线,这只纸鸢刚收下,正要帮端木绯收她那一只,猎场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马蹄声。
“踏踏踏……”
那急促得好似快板声的马蹄声隐约透着一种不祥的感觉。
须臾,就见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策马从猎场中飞驰而出,一直来到猎宫外方才急切地拉住了马绳。
马儿高抬着前蹄发出一阵嘶鸣声,来人根本就等不及停好马,就仓促地翻身下马,匆匆进了猎宫,那满头大汗、心急如焚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要事。
端木绯朝猎宫的正门口望了一眼,顺手把线轴给了封炎。她本来几乎要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然而两盏茶后,猎宫的方向就传来一阵凌乱的步履声。
刚才那个护卫带着两个太医以及几个宫女步履匆匆地从猎宫中走了出来,还有两个婆子特意抬来了肩撵,一行人浩浩荡荡,一下子就吸引了广场上不少人的目光。
端木绯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那两个老太医的身上,微微蹙眉。难道是出事了?
似是看出了端木绯的心思,封炎抬手做了个手势,他的小厮落风立刻迎了过来。
“去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封炎吩咐了一句,落风立刻就笑嘻嘻地领命去了。
落风悄无声息地走到两个太医身后的一个小药童身边,跟那个小药童一阵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很快,落风就又回来了,走到封炎和端木绯近前,压低声音禀道:“公子,长庆长公主今天进了猎场,刚才偶遇了一群鹿,长公主不慎惊了马……”所以才特意派了人回来又叫来了太医在这边候着。
封炎随意地挥了挥手,就把落风挥退了。
听闻出事的不是舞阳他们,端木绯也就放心了。
不多时,猎场的方向又传来了阵阵交错的马蹄声,凌乱嘈杂,隆隆作响,马蹄声越来越近……
一盏茶后,就见七八匹高头大马从山林中飞驰而来,马蹄飞扬,其中有好几张熟悉的面孔,君然、舞阳、耶律辂,还有……
端木绯的目光倏然停顿在那个坐在耶律辂身前与他同骑的女子身上,双目微瞠,几乎傻眼了。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容貌艳丽的妇人,穿一袭大红色绣牡丹的骑装,修身的骑装勾勒出她婀娜丰腴的身形,一头浓密青丝挽了一个牡丹髻,只是此刻鬓发微乱,几缕鬓发垂落在眼角颊侧,一双乌眸水光潋滟,透着几分媚色。
她,竟然是长庆长公主。
长庆慵懒地依靠在耶律辂宽阔厚实的胸膛中,似是蔫蔫,又似是餍足。
广场上的其他人自然也把这一幕收入眼内,众人表情各异,或惊或羞,或讥诮或不屑,又或是不以为然,却也没人敢上前斥责长庆有害风化。
“母亲!母亲……”
后面传来九华紧张担忧的声音,伴着她凌乱的脚步声。
当九华看到马上的长庆和耶律辂,顿时停了脚步,身子仿佛瞬间被冻僵似的,僵直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