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皇儿,你给哀家杀了他!”贺太后回过神来了,恼羞成怒地指着耶律辂的鼻子吼道,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庞此刻五官扭曲,眼角和嘴角那细细的皱纹再也遮掩不住,层叠交错,狰狞可怖,哪里还看得到平日里的一丝庄重雍容。
“……”皇帝心中怒意翻涌,五官微微扭曲,恨不能立时就杀了耶律辂,然而,话到嘴边却噎住了。
皇帝猛地握紧了一片青紫的拳头,眉宇紧锁,眸中露出一丝犹豫。
他当然也怒,也恨,但是他是皇帝,他必须为了他的江山,忍常人所不能忍,他必须顾大局。
要是耶律辂死在大盛的国土上,那么北燕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北燕与大盛两国间肯定会因此再掀战火,那么岂不是让后方的南怀人与苏一方坐享渔翁之利?!
万一南怀人趁虚而入,一路北上,导致大盛因此分裂成两半,那他岂不是大盛的罪人,遗臭万年?!
想到这里,皇帝的拳头握得更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僵立原地。
气氛一时凝滞。
至于九华,已经彻底呆了,俏脸一片惨白,身子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
她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她本来是想着先过来这边看看情况,再见机行事,没想到滚在一起的不是母亲和耶律辂,反而是外祖母……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九华心底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去看贺太后。
冷静,必须冷静。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让别人知道这香炉里点的倾怜香与自己有关,不然,恐怕无论是母亲、外祖母和皇帝,都不会帮她的。
所幸,她够谨慎,放的倾怜香不多,现在味道也快消失了,只希望他们千万别发现……
九华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用力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贺太后见皇帝犹豫,怒火更盛,愤然地上前一步,歇斯底里地又道:“皇儿,你还在犹豫什么……杀了他!给哀家杀了他!”
只有耶律辂死了,这个见不得人的秘密才能彻底地被埋葬!
贺太后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脸颊上一片绯红,双目充血。
“皇上舅舅,外祖母说得是。”九华眸光闪烁,心虚地拔高嗓门帮腔道,“耶律二王子目无大盛,胆敢对外祖母不敬,罪无可恕!”
皇帝的额头隐隐抽痛着,眸底明明暗暗,心里觉得贺太后真是无理取闹。她明知道大盛此刻正处于后院失火的危机中,却不愿以大局为重,忍一时之辱……
难道他做儿子的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受辱吗?!
想着,皇帝心底有一簇火苗滋地被点燃,一股燥热升腾而起。
长庆也好,太后也罢,一个个心里都只有她们自己,然不为他考虑,不懂他这皇帝的难处!
皇帝越来越烦躁,心底的火苗仿佛被加了一把柴火似的越来越旺,那难耐的燥热渐渐地朝他的四肢百骸扩散出去……他的眼神变得灼热而迷离。
“皇儿!”贺太后又逼近了两步,微敞的领口间,胸膛激动地起伏不已……
皇帝紧紧地盯着那一抹雪白细腻的肌肤,忽然感觉口干舌燥,眼里的火苗亮得惊人,眼神越发迷离恍惚,耳边的那些声音似乎在离他远去,只剩下那种灼热的感觉……
他的周身都仿佛处于一个炽热的炼炉中,心口有一头浴火的野兽在咆哮着,叫嚣着……轰!
随着那头野兽挣脱束缚,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火焰,朝贺太后飞扑了过去。
长庆和九华见状,慌了,也乱了,齐声尖叫着上前去拦,一个喊着“皇弟”,一个喊着“皇上舅舅”。
贺太后只能拼命挣扎着,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了。
“嘶拉——”
只听一声清脆的布料撕扯声,不知道是谁的衣裳被拉出了一条大大的口子,彼此推搡间,撞在了四周的案几上、多宝格上,把上面的茶具、器皿、果盆纷纷扬扬地撞落了下来……
“砰铃啪啦……”
东西摔了一地,碎片四溅,四周一片狼藉,又是一阵鸡飞狗走。
一旁的耶律辂随意地坐了下来,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下,总算轮到他来看大盛皇帝的好戏了!
只听那惊叫声和各种碰撞声在屋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声音随风飘了出去,“哗哗”,外面的枝叶又是一阵疯狂的摇曳,似是嘲讽,又似是冷哼……
“哗哗哗……”
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端木绯得知贺太后和长庆要去皇觉寺为国祈福的消息,是在三天后去宣国公府的路上。
这个消息她还是从封炎的口中得知的。
马车小小的车厢中,封炎与端木绯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才五六尺远。
一炷香前,封炎在半路“偶遇”了端木绯,借口有事要告诉她,就上了她的马车。
看着眼前仿佛触手可及的蓁蓁,封炎对自己的英明颇为满意,从小桌子上的食盒里信手拈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梅子塞入口中。
唔,这梅子一定是蓁蓁亲手腌制的。
封炎满足地眯了眯眼,就像是一只慵懒的大猫般,慢吞吞地继续说着:“耶律辂那日被禁军从公主府押回四夷馆后,就被责令不得外出……”
封炎说得跳跃而含糊,没敢跟端木绯细说长庆公主府里发生的那些污糟事,只随意地挑了一些能说的说了,唯恐污了她的耳朵。
他当时虽然不在场,但是公主府的暗卫却在,亲眼目睹了耶律辂和贺太后滚在一起,也看到了皇帝在逍遥粉的药性发作后,失去理智地扑向了衣衫不整的贺太后……
封炎嘲讽地勾起了唇角,眼底闪过一抹锐芒。
“总之,皇上这几天焦头烂额的……”封炎慢悠悠地总结道。
他说得笼统概括,端木绯也听得含含糊糊的,但是她的性子向来不纠结,反正对她而言,目的达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