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直直射向陆观潮。
他反应极快,当即侧身躲闪,挪动右腿时,脚踝传来深入骨髓的剧痛。
陆观潮咬牙:“……操!”
在此之前,他是队伍里毋庸置疑的核心战力。
然而经历了第一次幸运大转盘,当下的陆观潮,连迅速移动都难。
贺钰看他一眼,眉心紧拧。
身为律师,头脑是贺钰引以为傲的资本,但现在,他的思考速度甚至比不上一根筋的陈涛。
直到箭矢擦着陆观潮肩膀掠过,贺钰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陷入了危险之中。
该死。
青年重重按压太阳穴,神色晦暗难明。
“六个人,左前方。”
白霜行沉声开口:“藏在树林里。”
由于听不见声音,她是被身旁的沈婵拽了一下袖口,瞥见陆观潮匆忙侧过身体,才觉察出危机。
白霜行有些头疼。
她和贺钰的反应双双慢了半拍,陆观潮与钟静怡又暂时失去战斗力,原本七个人的队伍,只剩下三人勉强没什么大碍。
十分钟之后,还会有新一轮的大转盘。
显而易见,信徒们这次的进攻,比之前凶残很多。
第一支利箭越过陆观潮,刺入他身后的粗壮树干,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
林中六名信徒没有现身的意思,疾箭如雨,呼啸而至。
白霜行看准不远处的一棵古树,顺势拉住钟静怡衣袖,带她一起躲向树后。
没想到有人会拉她一把,钟静怡掩饰不住惊讶,怔怔出声:“谢……谢谢。”
“不用。”
白霜行:“顺手而已。”
让钟静怡留下来,是她权衡利弊得出的结论。
而现在出手相助,全因白霜行还有几分身为人类的善意。
设身处地想想,如果她是钟静怡,某天被莫名其妙拉进高危级别的白夜里,举目无亲、处境尴尬,连最基本的视觉都被剥夺殆尽。
如今命悬一线,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绝望。
大家都是被白夜所害的普通人,在不危及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白霜行能帮则帮。
“……哇。”
屏幕外,向昭一时讶然:“她居然救人了。”
说实话,见多了其它白夜里自相残杀、互相坑害的勾心斗角,突然看到白霜行的举动,他脑子懵了懵。
“没有意义。”
钟寒摇头:“白夜结束时,顶多存活一人。就算现在把钟静怡救下,之后还是要不死不休,争个你死我活。”
“钟静怡自爆技能,以她的能力,威胁不到白霜行。”
薛子真说:“这场白夜的难度超乎想象,在尚未开始争夺战之前,他们必须合作。”
如果和其它白夜里的绝大多数挑战者一样,每个人彼此仇视、只关心自己的死活,还来不及找到神尘,就会全军覆没。
再看屏幕里,信徒们俨然占了上风。
陆观潮匆匆避开箭矢,脚踝处的疼痛难以忍受,令男人咬紧牙关,额头浸透冷汗。
贺钰反应稍慢,被一支箭穿透手臂,鲜血横流。
瞧见他们狼狈的模样,树影婆娑间,响起几声此起彼伏的笑。
“这样下去,我们肯定要完蛋。”
陈涛和季风临藏身于同一棵树下,揉了把乱糟糟的红发:“我的技能是【火】,你们脑子比我转得快,可以想想怎么才能最大限度利用它——我尽量配合。”
他做事大多靠莽,但不傻。
如果始终把技能藏着掖着,用赤手空拳对付一二十个疯子,陈涛觉得,他可以改名叫“白夜版战狼”。
与其艰难求生如履薄冰,不如豁出去一把,公开自己的能力。
“火?”
贺钰努力思考,后脑勺隐隐生疼:“范围和强弱程度,能透露一下吗?”
“制造一团火球,如果目标身上有可燃物,就会迅速扩散燃烧。”
陈涛想了想,认真答:“打个比方,如果我对某个人使用,不出三秒,能把那人变成一团灰。”
他停顿片刻,补充一句:“但也仅此而已,等可燃物烧光,火就没了。”
每个人身上的衣物,都是可燃物。
他操控火焰,无异于拥有瞬间秒杀的能力。
白霜行听不见陈涛的声音,扭头看他时,被钟静怡戳了戳肩头。
紧接着,钟静怡移动食指,在她肩头一笔一划写下:
[陈涛,火,可燃物]。
她俩一个看不见,一个听不见,要想交流,只能通过这种方法。
……火。
需要可燃物的话,就和【焚心之火】截然不同,无法伤害厉鬼,使用对象局限于人类和怪物。
白霜行低声道了谢,与此同时,瞟见肩头的小蛇猛然一动,用尾巴碰碰她后颈。
这是嘶嘶惯用的预警方式。
她心有所感,略微侧过头去,透过野草之间的缝隙,看向树干另一边。
箭雨已经停了。
从树林阴翳下,缓缓走出六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其中两人保持着拉弓的姿势,箭在弦上,随时能射出。
另外四人,手里拿着斧头或弯刀。
要命。
他们的体格与力量远远超出之前的持弓少女,加上人数优势,不出意外的话,基本能立于不败之地。
白霜行敢肯定,无论谁冲出去和他们拼命,都会被立马干掉。
不过……
她目光倏转,看向身边的钟静怡。
为了不被队伍抛弃,钟静怡一定会用出技能,限制他们的行动能力。
到那时,就是反击的间隙。
“那不是璐璐的尸体吗?”
一个男人远远望见死去的持弓少女,没露出丝毫悲伤的神采,双手合十,闭了闭眼:“在狩猎中牺牲,是无上的荣耀。愿神保佑你的灵魂。”
“废物罢了,居然死在那群家伙手里,让人看笑话。”
另一个寸头青年不屑冷笑,望向几人藏身的树丛:“好不容易等来祭品,赶快把他们解决掉。”
变态。
感受到他阴冷森然的视线,沈婵咬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踏踏脚步逐渐逼近。
杀气渐浓。
男人们哼唱出那首不知名的古老小调,曲声欢快悠扬,现在听来,却好似死神沉重的足音。
沈婵心脏砰砰作响,不经意发现,白霜行正在与季风临暗暗交换视线。
后者举起手里的小刀,做出一个投掷动作;前者则若有所思摇摇头,指向身旁的钟静怡,比出“5”和“1”的手势。
然后又是一通比划。
最后不知道谈论出了什么计划,季风临扬唇笑笑,安静点头。
也正是这一瞬间,沈婵听见,脚步声在很近的地方忽然停下。
隔着一棵树,寸头青年幽幽咧开嘴角:“还躲啊?”
*
短短三个字,渗出令人胆寒的冷意。
寸头青年握紧斧柄、双眼微眯,正要抡起斧子砸上前去,意料之外地,察觉到身侧一袭冷风。
——有人打算偷袭。
这群人显然低估了他的反应速度,径直飞来一把锐利小刀。偷袭的想法很好,可惜千钧一发,被他险险躲过。
而且……
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嗤笑,青年悠然转身,看向小刀袭来的方向。
这样一来,不就明摆着暴露了藏身之地吗。
他的同伴也意识到这一点,毫无迟疑地跨步上前,没有哪怕一句废话,抡起手里泛着寒光的长刀。
手起刀落,林子里,响起痛彻心扉的惨叫。
是个男人。
青年凝神望去,今天的第一只猎物人高马大,看体型,身高接近两米。
猝不及防被长刀砍中右臂,陆观潮疼得面无血色,竭力调整呼吸,欲图反击。
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即便处于劣势,也绝不可能跪地屈服。
可比起那把染血的弯刀,他手中的武器显得渺小且无力,加之右腿受损、行动不便,还没触碰到信徒的身体,便被刀锋穿透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
陆观潮牙关紧咬,喉咙里溢出濒死野兽般的悲鸣,试图做出最后的反击。
转眼间,却被寸头青年踢翻在地。
像一条垂死的鱼,他抽搐着没了声息。
眼前的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不远处,贺钰沉下脸色,沈婵掩唇屏住呼吸。
白霜行脊背绷直,紧抿嘴唇。
而寸头青年继续哼唱着小调,好整以暇,四下张望。
他明白,这群人逃不掉。
树林郁郁葱葱,随处可见杂乱野草,但凡稍微动弹一下,就会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