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人能遭受得起这种一尸两命的打击。
王贲也是。
冯婠看着柔弱,性子如此刚烈。
许栀见她泫然,不会再有那种念头,她不欲拆穿她。
“我此来还想让你代书,你可否在给王贲将军的家书中带一句愿将军莫忘之前与我的约定。”
“当然。”冯婠立刻吩咐人拿了笔墨帛书,写好之后,又拿给嬴荷华看。
在书写之时,冯婠想起那个影子,她提了一句。
“…我听说李监察已呈书回咸阳任职。”
“这样吗?”许栀淡淡道。
“公主不知?”
许栀不知道冯婠为何这样问,但她想起街头巷尾关于自己打了朝臣的传言,兀自笑笑,“我躲着他,不曾说过话。”
的确,关于卦象大巫的事情在章台宫传出之后。
她欺瞒他是真,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对李贤避而不见。
所以她更不知道,朝上多数大臣上书有异议,是李贤暗中带的头。于是乎,朝堂上就变成外客、宗室反对,楚系赞成的假象。
“公主。楚使说得着急。你,不等张御史回秦,就要去楚吗?”
许栀没回答什么。
她从头到脚把自己武装起来的坚韧,在这一问上,她喉咙发苦发酸。
她要去做好这件事,这件张良不喜欢她去做的事情,才有可能为自己寻得一个两全其美。
夜色深了些。
冯婠越发看不懂嬴荷华。
她的身影融在黑色之中,与她衣衫一样浓黑。
冯婠也看不懂嬴荷华身后的那个影子。
李贤换了这衣服跟着她,又不说不问,前前后后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只是想保护永安公主不被卷入旧事?他在保护她?
风拂过。
想不清的事情太多,冯婠自己又何尝不是?
“夫人,这药?”侍女这才诺声开口。
冯婠姣好的容颜在月色之下如玉如瓷,她压下眼,抚上小腹。
“倒了吧。”
出府后,许栀把‘暗卫’叫了出来。
“帮我跑一趟,将这卷轴给一份给王贲。带话给他,冯婠心结已解,等他凯旋做父亲。永安万望将军不负我所托,务必让张良与陈平安全回秦。”
“…诺。”
她看不见他,他的声音像是之前一样从身后传来。
但许栀总觉得暗卫今天晚上很奇怪,他向来不会走在离她这样近的距离,他说话的声音也有点不对劲。
“你声音怎么回事?”
“……咳,属下偶感风寒。”
许栀点了点头,没放在心上,她又问:“你武功是不是很高?”
“尚可。”
“你随身保护我应该知道,李贤武功挺高的。”
他难得在被刺激了之后,能从她嘴里听到表扬他的话。于是今夜伪装成暗卫的人忽然有了别的打算,暂时不想马上质问她为何欺瞒了。
还不等他多想,她又说:“你能打赢他吗?”
……
“…可以。”
“看来你也很厉害。”
许栀是在覆秋宫让咸阳令做了准备,她大摇大摆走在宵禁的路上,并不会出事,想着之前暗卫提醒她的话,想着之前在李贤的院子中,她觉得这个人在她的‘淫威’的胁迫之下还挺听话。
好用又忠心的匕首,当然不能闲着。
“魏国的丞相显也不是个善角。魏咎如果有存国的机会,他也不会放手。如果你去大梁能帮上忙,那就去帮王贲救人。”
李贤愣了一下,当时听闻她要嫁楚,还以为她不打算喜欢张良了。至少比起大秦,她对张良的爱,不能算多。
但现在看来,她还是分外关心他。
…这声诺回答得咬牙切齿。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
“别当哑巴,我问你叫什么?”
“属下没有姓名。”
“……你当我不知道?不登名造册,你还能留在秦国?”
李贤走得急,没有留意过官府登记过的名字是什么。
他宁愿装哑巴,也不会把卢衡这原名说给她听。
除非他又闲得没事做了,觉得一个张良还不够。
张良、魏咎,现在居然还多了个最棘手的——曾经他最看不上的楚王。
当初就不该撺掇楚臣立芈犹,芈犹那傀儡,竟然成了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见他不说话,许栀换上刻薄寡恩的语气,“万一你去大梁死了的话,我总得要知道给你家里人怎么发抚恤金。”
“……”
许栀听他连诺也不说了,停住了脚步,忽然转过身。
不知道他面甲之下的脸是个什么表情。
但人开始杵在榕树底下,不动,就那么静静站着。
许栀开始有些局促,上次这人身上虽然冷冽,但不是这样。
现在,又窒息又可怜的气氛蔓延在他头顶,偏偏那棵榕树还被风吹动了。
她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以为自己话说重了?
但许栀深知自己目的在何,她梗着脖子,摆摆手。
“我懒得去造册处翻,不想说便罢了。”
榕树叶被风吹动,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暗卫的头顶。
天上玄月一揽,刚好随风丢进了他的眼中。
许栀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有一束橘色的光晕,也这样落入了一个人的瞳孔之中,泛起涟漪不久就被变故给轰然推到。
他说:“虫二。”
许栀笑了笑,哪里有这么怪的名字。
无关风月。
还是风月无边。
实际上,李贤哪里知道这个后世的谜语典故,小篆字体之中风月二字与虫二也是沾不上边的。
只因虫与心之间,只是互补缺漏了两笔。
这场幽暗的大局渐次拉开,风月无边,虫二心事,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谜?
一日后,覆秋宫中,尉缭听许栀讲了前日夜中发生的事。
大梁城城垣,层叠云雾将这座城池笼罩,不见底下的土褐色。
夜色掩映,大梁城外的洪水已经蓄势待发。
友友们!!小高潮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