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听到卖房的消息,莫可就迫不及待地想跟程否打电话。
滑开手机,翻到通讯录里写着“程否”两个字的那一行,刚想拨打,忽然又犹豫了。她从没有跟程否通过电话,之前程否将自己的号码打到她手机上的时候,她以为这只是一种客套,或者该这么说,这个号码仅仅只是个符号,她根本不会有用到的一天。
程否这个人,距离她的世界实在太远太远了,就算有过几次微小如尘埃的短暂交集,只怕转瞬也会被他甩在脑后,再想不起有她这个人。
在上次和他吃饭之前,至少她潜意识里真的一直是这么想的。
拿着手机,拨通号码,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他,这么简单的行为,她居然有点退缩了。现在打给他,会不会打扰到他?他现在是不是在上班?她这个消息对他会不会有帮助?还有,这个从张大妈那里听来的消息,她都还没有去证实,现在就急急忙忙告诉他是不是太莽撞了?……只不过须臾间,她就胡思乱想了这么一大堆有的没的。
她盯着那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等到六点多钟以后再打给他。她认为那个时候他应该下班了,至少也是不忙的时候了。
眼睁睁地就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六点整,她才毫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以前听人说什么“度日如年”甚至“度秒如年”,现在她算是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果真如此啊!
她又干数着时间过去了几分钟,这才略微有些手抖地按下了手机的拨通键,话筒里是一段陌生的彩铃声。
电话比她想象得要快地接通,快得甚至都来不及让她咽下一口口水,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的开场白早被此刻的她忘到九霄云外,只剩下如同梦呓般干干巴巴的——“喂,程、程否吗?我、我是莫可……”
如果莫可现在理智还在,再用旁观者的眼光冷静看待这段开场白的话,估计她会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如果再听话筒那端程否的话,估计她会躲进坑里不出来——一万年。
程否的声音在电波传输的过程中显得比真实的他更有磁性。“我知道你是莫可。”他是这么开始他们俩的首次通话的。
这句话似乎有隐隐暗示她在说废话的嫌疑?莫可在被自己的表现窘得无地自容的那一刻突然不经意地想到。她觉得很有必要挽回自己在手机通话中留下的形象,鼓起胸膛一口作气地对他说道:“是这样的,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我帮你向我的邻居街坊打听到的关于买房的消息……”
还没说完,那边似乎就隐隐传来一阵笑声,声音很轻,但她在自己家里,四周很安静,所以这声音她听得相当清楚。“你可以缓口气,慢慢地说。”笑完之后,他语气亲和地如是说,像是在安抚她。
莫可没发现自己脸红了,她又有一种想去撞墙的冲动。虽然她很宅,也很少跟不熟的人打交道,但她从没发现自己的表达能力和应变能力是如此的……让人绝望。她紧张混乱的脑袋里一时间回想起她的那些客户,她也跟他们用电话联系的,讲起公事的时候不是很顺利,很正常的吗?为什么临到跟他讲电话,她却频频失常?
虽然思维有一瞬间的发散,还好她还记得跟他要说的话。“你不是说你有个朋友想买这里的房子吗?我帮你向我的邻居打听了一下。我隔壁的张伯母说,这里的居民轻易是不会卖房子的,不过如果不是我们这里的原住居民,就是从外面搬来的人的话,倒有可能会卖,比如我们旁边的4栋那一楼。张伯母说那一栋的人很少跟我们社区的居民来往,有的甚至把房子租了出去,所以我想,如果去找他们问问的话,也许把握会大一点。”
这段话总算很顺畅地说完,而说完之后,她又不免有一阵的忐忑。她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他,对他的那位朋友有没有用,如果没用的话,她还想会不会耽误了他的时间?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大概就是她此时此刻的最好形容。
话筒那边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长到她越发慌乱起来,咬了咬唇还想说些什么,程否突然发话了:“谢谢你,莫可,你这条消息……”他停顿了一下,才道:“对我很有帮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是无比诚挚的。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莫可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一下从低谷升到云霄,那种开心,那种满足感,瞬间就填满了她的心头。她此时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能够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帮助到她的朋友,是一件幸福的事。
但是程否接下来的话很快又拉回了她的神智。“但是,莫可,不要再去打听卖房这件事了。”他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把原因清楚告知她,说道:“拆迁的地方一般都很乱,而且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最好不要跟他们接触。你只记得,好好保护自己,平时记得关好门窗,夜晚也尽量不要出门。”他忘了,这个被他称为“小姑娘”的人,其实比他小不了多少,而且,他没发现自己正用一种叮嘱的语调在跟人家说话。他堂堂大私家侦探程否,什么时候这样跟别人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