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医看了一眼常之茸,摇摇头道:“今日之事,哎,你恐怕逃不了责罚。”
常之茸高高悬起的心,在吴太医一句并不严重后才缓缓放下,她两手冰凉,替李溯掩好锦被,才回话说道:“该罚。”
“吴太医,可否得知四殿下是因何中毒?”
吴太医思索了片刻,又仔细端看李溯中毒的面容后说道:“若我猜的不错,应是饮食后中毒,浮毒无色味浅,混于食物中不易被察觉,且此毒毒性不深,至多会导致昏迷发汗,于性命无忧。”
闻言常之茸放下心来,转身便朝吴太医行了大礼。
吴太医惊吓一跳,忙拉她起来:“你这是作何,若被常苍舟那老小子在天之灵知道,他宝贝独女给我行如此大礼,还不化身厉鬼来寻我。且这救治四皇子殿下,本就是太医院的职责,何须行礼。”
常之茸却郑重道:“虽是如此,若非吴太医肯随我来此,以四殿下如今的不得恩宠来看,太医院的其他太医未必肯屈身前来。其次,之茸是真心跪拜吴老,求您收我为徒,教我医术。”
此言此语又是让吴太医惊讶不已,他反问道:“你爹曾经乃是太医院之首,医术高明了得,你却来拜我为师?”
常之茸苦笑:“爹爹在世时,我尚且年幼,从未想过要继承衣钵学习医术,遂只懂些皮毛,然今日才知道,有一技傍身是如何重要。”
“你对这四皇子殿下倒是忠心耿耿。”吴太医想了想,最终还是应了下来:“也罢,待日后你得空,便来太医院寻我。”
闻言常之茸又是感激的行了一礼,她看着床榻上仍昏迷不醒的李溯,眼神中又多了一份守护与坚定。
四皇子中毒一事,仅一个时辰便传遍了皇宫,惊动了姬贵妃和皇上。
下了早朝,景帝行色匆匆的便赶往福阳宫,此时姬贵妃已经坐镇询问,见皇上来了,一副愁容悠悠行礼,眼泪说掉便掉,面上花容失色,轻声啜泣道:“皇上,都怪臣妾御下不严,让四皇子中了浮毒,此刻已服下汤药,太医说两个时辰后便能苏醒。”
景帝面露愠色,厉声问道:“究竟是何人下毒?”
“此事还未查明,臣妾正在审问。”姬贵妃柔柔的瞥了眼跪在下面的常之茸和慧心说道:“这两个贴身丫鬟都说不知呢。”
景帝坐于上首,抬手重重的拍下,怒不可揭:“你们两个,将昨日四皇子的行程吃食通通给朕说一遍。”
二人俯首称是,却回话的只有常之茸一人,她有条有序,详细的道出迎春宴上李溯所到之处和所用之食,直至说道酉时回苕岚苑,慧心才接过话来,继续说了所用晚膳。
一通话下来,并未听出有何不妥,景帝却看向慧心,不悦道:“你昨天白日身在何处?为何不在四皇子身侧侍候?”
闻言常之茸也颇为好奇,她微微侧目看向慧心,此时的慧心已然满头大汗,眼神慌乱不已,尽管如此,常之茸也知道下毒一事绝不是慧心,这丫鬟虽平日颇为势利,但应当还没有胆量敢毒害皇子。
慧心砰的一声将头磕在地上,语气颤抖:“皇上,奴、奴婢昨日只是见了一奴才,是那奴才私自找的奴婢,他威胁于我,才、才被迫与他见面,奴婢是被胁迫的,求皇上饶奴婢一命!”
对食?!
常之茸震惊,竟是对食,这在宫中是绝对禁止的,也怪不得昨日见她好似甚是欢心,原来是在宫中有了小情人。
而这奴才亦是惨淡,在生死面前,被慧心拉出来做了垫背的,又企图得到皇上的怜悯能够轻饶。
然而对食一事,于皇上眼中自是容不得沙子,他极为不耐烦,挥挥手直接喊人将那奴才和慧心一并拖了下去,口中轻飘飘两个字:“斩了。”
人命如草芥,于宫中便是如此。
慧心哭喊着求饶的声音回荡在常之茸耳边,无人敢理会。
另一边皇上又询问了一番太医四皇子殿下的情况,得知并无大碍,神情缓和了几分,他看向姬贵妃的眼神却透露着不满,直言道:“若非你昨日非要大办什么迎春宴,如此兴师动众,什么人都往宫里放,四皇子怎会中毒?给朕彻查此事,你近日也消停些。”
姬贵妃低垂下头,抹泪称是,心中却愤恨为何李溯不直接被人毒死。
景帝又扫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常之茸,补了一句道:“将她拖下去,护主不力,二十大板。”
第19章
李溯醒来时,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他只觉头还有些昏沉,而让他彻底清醒的,是发觉身边侍候的人不是常之茸,而是一个略眼熟的奴才。
那奴才见李溯醒了,忙走上前俯身道:“四殿下,您可还觉得有哪里不适?”
李溯沉默着看向他,那奴才瘦弱的脸上挂着略微僵硬的笑,额间落下几滴汗,立在一旁不敢动。
李溯想起了此人是谁,正是他出宫去接常之茸时,伴在他身旁赶马车的那个奴才,福田。
“之茸在哪?”
福田擦了擦汗,回道:“之茸姑娘在配房中休息。”
李溯闻言蹙眉,福田又一五一十的将李溯中毒之事禀报了,慧心身死,常之茸被罚,都老实的告诉了李溯。
闻言李溯直接起身,他无心去想自己为何中毒,只知现下喝了药身子已无大碍,仅仅有些乏力,对于慧心被斩首一事他亦丝毫不在乎,但当得知常之茸被打了板子,他便是如何也躺不住了。
福田侍候着他穿好衣裳,搀扶着李溯来到了配房,此时的常之茸正趴在床榻上,她半睡半醒,脸色也比往日白了许多,发髻缭乱,唇色全无,看上去虚弱无比,加之常之茸背部疼痛不已,连被褥都不敢盖,生怕触到伤口。
李溯眉头深蹙,问道:“可有人给她上药?”
福田低头道:“早便上过药了,吴太医还留了不少药膏在此,说幸好之茸姑娘底子好,此番仅是皮肉伤,恢复些时日便可大好。”
李溯放下心来,他遣退了福田,自己守在了常之茸榻前。
时至申时,常之茸才从昏睡中悠悠转醒,睁眼便看到李溯坐于身侧,满目担忧的看着她。
常之茸赶忙的半扶起身,抬手摸了摸李溯的身子,紧张道:“阿溯,你身体好了吗?怎的不在床榻上歇息?”
李溯按住常之茸,忧心道:“喝了药便好了,我不放心你,想过来守着你。”
常之茸看着李溯面容已恢复往日的润色,知他已无大碍,仍是叹口气说道:“今晨看你中毒不醒,当真把我吓得不轻。”
“之茸,都怪我,才让你受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