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只是一辆马车, 一身嫁衣, 和十数个护送禁军。
宫门之下,李清娂披着嫁衣被禁军押上了马车, 这些禁军美名其曰是护送, 实则是为了盯紧李清娂,不让她半路脱逃。
宫门内, 一道慌张的身影疾奔而来。
李涛衣着凌乱,神情惊惶,他身后也再没了那些追捧他的宫女和奴才, 只身一人跑到了皇城宫门前, 这一路跑的焦急,甚至歪了发冠。
他不管不顾的行至到马车前,掀开车帘,看到李清娂有些惊讶的目光。
李涛喘着粗气道:“清娂, 清娂莫怕, 三哥跟你一同去,三哥陪着你。”
李清娂神色淡然,她脸上画着娇艳的妆容, 一身火红的嫁衣更是平添了几分美色, 只是手上还带着铁锁镣铐, 哗哗作响。
她按住李涛冰凉的手,摇摇头道:“三哥,快些回去罢, 你是皇子,怎能同我一道去南蛮险地。”
李涛不走,他用力的扒住马车,眼眶通红,声音喑哑:“如今还要这皇子之位作何,三哥宁肯不要,也不能看着你和亲给那南蛮的糟粕老头!”
李清娂淡漠的脸上,扬起了一丝笑意,她缓缓说道:“三哥,清娂知道自小便不得母妃喜爱,只有三哥疼我,清娂此番远嫁和亲,最放不下的,亦是三哥。”
李清娂好似忆起了往事,她抬手扶正了李涛歪掉的发冠,笑着说道:“三哥是天之骄子啊,于清娂心中一直都是,所到之处总是意气风发傲气凌人,谁人不是围着三哥转,谁人又敢不讨好于三哥。三哥生来,就该是傲睨天下的真龙之子,怎能没了皇籍。为了这皇籍,和亲罢了,清娂去得。”
李清娂的言语,让不愿回想的李涛湿了双目,呜咽一声,无助的哭了出来。
他紧紧抓着李清娂瘦弱的手,恸哭流涕道:“清娂你在这等三哥,三哥去求父皇,父皇最是疼爱我,他定不会让你和亲去的,定不会的。”
李清娂也有些红了眼眶,她拿出手帕,细心的擦拭着李涛脸上的泪水。
“三哥,清娂要走了。”
“待舅舅回来,姬家也将大势已去,三哥一定要在京城照顾好自己,于宫内,万事都要小心翼翼,防人之心不可无。于宫外,三哥还可与从前一般肆意风发,寻常百姓无论如何也还要忌惮一番皇嗣的身份。只要三哥一日还是皇子,那些有心之人就不敢动你分毫。只是清娂往后,便不能陪着三哥了。”
一席话落,马车旁的禁军上前,欲要将李涛拖拽走。
李涛却死死的抓住李清娂的手不放,他哭的像个孩子,口中频频说道:“清娂,是三哥没有能力保你,是三哥的错,清娂你一定要等着三哥,我一定会去接你,你信三哥,一定会去南蛮接你!”
禁军扯开李涛用力泛红的手,将他推开到一旁。
李清娂跪坐在马车内,潸然泪下,她笑着点点头:“清娂等着三哥。”
车帘落下,遮住了李清娂的身影,车夫也扬起了马鞭。
李涛被禁军押着,双腿无力的跪在了地上,他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终是崩溃在地,号啕大哭。
※
盛极一时的姬家一夜之间落败,让天下百姓都暗暗咂舌。
甚至皆在叹息,堂堂姬将军镇守边关多年,竟受其妹妹姬贵妃拖累,让姬府再不复以往风光。
而姬贵妃与人苟合便罢,还胆敢怀他人子嗣,是谁也想不到的,莫说是皇上忍不了这种气,就是寻常百姓也忍不了自己的婆娘怀了别人的种啊。
如今京城内,连说书的都编排起姬贵妃是如何勾引侍卫,讲的画面极其香艳,不少人前去听乐子。
而三皇子,已经没了元晖王府,带着妻妾住在福阳宫内,至于福阳宫也早不复之前奢靡繁华的样子,那些宫女奴才大多是攀炎附势之辈,走的走散的散,还留下的不是年迈就是无处可去。
正殿没了姬贵妃,千秋苑没了李清娂,连苕岚苑的李溯都已搬去了元延王府,一时之间福阳宫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李涛整日颓靡在屋中买醉,他的正妃乃是九卿奉常边府嫡女,曾经对他言听计从,小女儿姿态做尽,只为讨得他欢心,如今李涛被剥夺头衔失了宠,他的正妃也再未与他亲近过,看他的脸色亦是从未有过的鄙夷之态。
连自己的正妃都是如此,更何况他人,那些曾经吹捧过他的奴才宫女们,见到他都如避蛇蝎,谁也不愿再与李涛扯上任何瓜葛。
但一如李清娂所言,再不济,这些人还要顾及一番他贵为皇嗣的身份,无人敢明着落井下石。
李涛闷在屋中,面色通红,一杯杯的喝着酒,他手上还攥着一张字条,是那日李清娂乘马车走后,不知何时塞到他袖中的。
那纸上清秀的字迹只写了短短一行:四皇子并不简单,三哥谨记莫与他为敌。
如今宫中最为高兴的,应该就属瑜妃娘娘了,姬贵妃被关进冷宫,后宫不能一日无人执掌凤印,因此景帝便将瑜妃封为瑜贵妃,代为管理后宫,算是接替了姬贵妃曾经的位置。
虽与后位还有一步之差,但只要景帝一日不封后,这后宫就是瑜贵妃掌管,她喜不自胜。
瑜贵妃如何也想不到,那座如山般捍不动的姬家,会这么轻巧的被姬贵妃自己连根拔起了,原本极有可能成为太子的李涛,现下也成了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六皇子李淇倒一朝成了收益颇多之人,原先的三皇子党,纷纷倒戈去了六皇子处。
瑜贵妃当真是日日睡觉都要笑醒,李淇最大的对手没有了,四皇子李溯憨傻不值一提,菱昭仪处的八皇子李淯还不满十岁亦构不成危害,单美人虽得宠,但还不知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如此算来算去,这太子人选,不就只剩下李淇一人?
瑜贵妃简直觉得老天有眼,终于肯将甜头施舍给他们母子了。
至于安嫔与二公主李清姝,从前都是姬贵妃和李涛的走狗,如今也熄了气焰,没敢再出来招摇。
亥时,冷宫内。
姬贵妃眼神呆滞的坐在脏污的床榻旁,她一身简陋白衣,短短十数日,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已经微微咗腮。
她面色苍白,唇色青紫,一双凤眼再无妩媚,只余浑浊,她看着凄冷的窗外不言不语。
冷宫外传来了丝丝响动,姬贵妃眼眸亮了一瞬,她以为是李涛偷偷前来探看她了,却不料踏步进来的是她最不想见之人——李溯。
一身墨色黑衣的李溯步入冷宫内,一双血眸噙着淡淡的悚人的笑意。
“贵妃娘娘。”
姬贵妃瞬间面目狰狞,她欲要起身,却因腹部的伤势站都无法站起,她一手抓住床幔,一手指着李溯恨道:“你这贼子,敢害我至此!”
姬贵妃见到李溯后情绪颇为激动,如今已经口不择言,再无当初贵妃之姿,对他破口大骂污言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