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之茸抿唇一笑:“得知是丞相大人来了,无论如何也应礼待周到,妾身本不该前来打扰殿下和丞相谈论政事,但论事亦不能忘了用膳,现下酉时都已过了,丞相大人不妨赏脸在东宫用了晚膳,我已命人去做了丞相爱吃的醉虾。”
“竟连老臣爱吃何都打探好了,老臣自然盛情难却。”
自打常之茸进了殿,朱丞相脸上的笑意便没停下来过,将人哄的合不拢嘴。
常之茸侧头朝李溯笑了一下,眼中满是安抚,她自然能看出李溯方才已是神情有了丝不对,现下拉着两人用膳,莫让场面陷入僵局,与丞相府对立当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不如就先将朱丞相哄高兴,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常之茸觉得朱丞相不是那般顽固之人。
而李溯眼中的那抹血色,早在看到常之茸的身影后便消散褪去,已是恢复常态,坐于桌边静静用膳。
这一餐吃的朱丞相甚是满意,不仅合他胃口,身旁还一直有人陪他聊着自己宝贝嫡女朱菁的在外的趣事,这般唠着家常,朱丞相越发的喜欢和常之茸说话,他不禁都叹道:“与你说了这般多,老臣都思念起菁儿来了,离京如此久,竟都不回京来看看老臣。”
常之茸笑着安抚道:“丞相大人放宽心,菁姑娘兴许过些时日便会回来了,每每都能从信件中看出,她心中亦是十分挂念大人的。”
朱丞相眯着眼打趣:“竟会说些体己话。”
常之茸笑道:“那便不说这些了,倒是想起东宫内一趣事,说给丞相大人解解闷,大人听后莫要笑我。”
“前些时日京中大雨倾盆,我院前的水池满溢而出,将一旁的药圃都浇灌坏了,漫了一院子的水,我用砂石将水池加固加高也不管何用,如今药圃的苗子也坏了,院里的水现下还积着,正让下人们用笨法子将水一瓢一瓢的舀出去呢。”
常之茸摇头浅笑,一幅苦恼的样子。
朱丞相闻言,自然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失笑的看了眼对策端坐的李溯和常之茸,一下下抚着胡须,方才缓缓问道:“你那院中积了水,为何不将水引到其他院中不满溢的水池?用瓢舀水是要舀到何年腊月?”
常之茸眼眸一亮,李溯亦思量了一瞬。
“修缮一条引流之道,将满溢的池水流通进其他水池,往后便是再大的雨水,这般互相引流,便能减少满溢而出的情况。”
简单的一句话,让李溯顿时明白了如何解除洪流之难,他自己陷入了误区,总是想将堤坝修缮加高,却忘了若能将水患引流至黄河之中,便能解除燃眉之急,事后再加固堤坝便是。
常之茸展颜一笑:“多谢丞相大人告知,我稍后便让下人去修缮。”
朱丞相站起身,掸了掸衣衫上的褶皱,笑道:“老臣也先行回府了,今日还要谢过太子和太子妃殿下的盛情款待。”
李溯亦起身道:“谢过朱丞相此番指点。”
朱丞相看了看李溯,摆摆手,转身出了正殿。
朱丞相心里知道,今晚这封奏折不必送到行宫去了,此番送给李溯一个人情,他觉得不值,但若是送给常之茸一个人情,他便觉值得。
当晚戌时,东宫寝殿内。
已是洗漱过的二人,正合衣躺在榻上,李溯从背后抱着常之茸,下巴放在她肩侧磨擦,低声笑道:“之茸,谢谢你。”
常之茸眉眼弯起:“殿下为此事三日未眠,我自然更心疼殿下。”
李溯唇角勾起,埋首在她颈侧,单手滑下,轻轻抚摸常之茸已是隆起的肚子,问道:“他这几日,可有折腾你?”
常之茸闻言,笑道:“许是随了殿下的性子,静得很,若是随了我,怕早便拳打脚踢了。”
“待我忙完这些时日,陪你出宫散心。”
“好。”常之茸笑着点头。
李溯满足的抱着她,吻了吻常之茸的侧颜,心中一片熨帖。
翌日,朝堂之上。
李溯提出了能够解决南方洪流之法,朝中官员纷纷称赞此法精妙,若是引流之法做的好,往后兴许便能以绝后患,再大的洪水也不怕堤坝毁坏了。
众人附和之余,便开始思虑派谁前去南方治理水患。
未等人举荐,李溯扫了一眼众朝臣,眼眸凛冽,先行言说道:“孤听闻元祺王这几日实是辛苦,为着南方水患一事拜访了不少能人,只为求得一解决之法,有如此忧国忧民之心,父皇知晓亦会欣慰,六皇弟当是此次治理水患的不二之人。”
太子如此一发话,朝中官员不少趋于附和。
李淇面上阴柔的笑意显得有丝扭曲,他暗暗要紧牙根,这几日他费尽心思想要求得解决南方水患之法,为的是什么?为的便是能高出李溯一等,他太子处理不了的事情,自己却能替皇上与百姓分忧,如此一来,待景帝从行宫回京,自然便会觉得太子无能,自己更能留得一丝好印象。
他怎么也没想到,短短三日,李溯便能想到如此令人钦佩的引流洪水之法,一时竟显得自己无才无能。
“太子殿下过誉,本殿只是为了能替民解忧,为国排难,拜访能人这些小事不足挂齿。然本殿虽有此心,却无太子殿下之能,拜访如此多人都未曾想到一解决之法,遂若冒然前去治理水患,也不甚精通引流之法,还请太子再三思虑其他朝臣。”
李淇恭恭敬敬的推脱了一番,面上笑的和蔼,槽牙却险些咬烂。
水患是发在南营城,距离京城数千公里,治理水患少说也要个一年半载,李溯想趁着景帝不在,将他支出京城的心思可谓是有目共睹,此刻的李淇心底当真是恨他恨得牙根痒。
“如此说来,元祺王是不想去治理水患?”
李溯一幅恍然惊讶的面孔,随后又笑了笑,好意道:“既然六皇弟不想去,便不去罢,确实南营城偏远,六皇弟未曾出过远门,身子于京中娇惯了,若是远去南营城出了什么事端,倒显得是孤的不对。”
话落,乾元殿内都静了,众朝臣互相对视,都没敢搭话。
李溯坐在空荡的龙椅下首,看着下面李淇脸上青紫交加,被堵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时御史大夫杨大人出列,沉声斥道:“太子殿下此言不妥,元祺王为着此事日夜艰辛,绝无推脱之意,老臣亦觉得元祺王并非治理水环的唯一人选,且即便要身赴南营城去治理水患,也应当是皇上下旨。”
话中意思便是,你太子没这权利。
李溯微抬眼睑,轻笑一声:“既然杨大人觉得不妥,是想代元祺王前去南营城?孤亦觉得未尝不可。”
杨德存顿时语塞片刻,惊异的抬头道:“这…老臣于御史府提督各道、监察百官数十年,历来也未曾听闻有过御史一职离京去治理地方水患这等荒唐事。”
李溯冷眼:“你不去,还在孤面前大言不惭什么,闭嘴。”
一句话,杨德存这张老脸顿时也变得五颜六色,和李淇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