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福宁宫偏院,晚膳已经摆好,魏澜果真坐在桌边等她。
宁晚心于是脑子里半点薛汀兰也不剩,满满当当塞得全是魏澜。
“笑什么,净手。”
魏澜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嫌弃,宁晚心全不在意,高高兴兴在他身边凳子上坐下,接过咸庆递来的湿布巾擦手。
正准备用膳,魏澜却伸过筷子敲了下她的手,“慢着,还有一道菜。”
五香肘子端上来的时候,宁晚心觉得自己眼眶都热了,简直要落泪。
“我可太想肉了,快给我吃一口。”
魏澜从容地夹了一筷子三丝拌豆,在她嚼着肘子,唇上泛着油光,满脸都写着满足的时候,平淡地说:“药还没断,伤口也才结痂,忌口仍是需要忌口的,吃一口解解馋得了。”
宁晚心咀嚼的动作骤然停下,“……”
“……可是你又不吃,这不是浪费食物么?”宁晚心试图讨价还价。
“不浪费。”
魏澜咽下一口粳米粥,筷子前伸,撕下一条肥瘦相间瞧着没那么油腻的肘子肉送到嘴里,“唔……”
他连嚼一下都没,让宁晚心扑过来吻住嘴唇,齿关尚未闭合,灵活的小舌头一卷,他口中就空了,只留下一点儿调料混着肘子肉香的味道。
再看一边,宁晚心坐了回去,明亮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笑意。
魏澜舌头下意识勾了下,垂着眼眸,觉着嘴里仿若空了一块儿。
就因着抢了这块肉,宁晚心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哎,我的栗子糕呢?”宁晚心掀开送上来的八宝盒子,本该有的栗子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撮儿裹了盐巴的油炸花生米。
她嗜甜如命,不爱吃这个。
魏澜知道。
他手上书翻过一页,嗤笑:“欠的你,多抢一口肉吃,没旁的零嘴给你。”
咸庆都快笑疯了,被宁晚心眼刀子一甩才消停,默默出门去给这俩人腾地方。
她用手捏一粒花生米送到嘴里,果然还是不爱这味道,勉强咽进腹中,吐了吐舌头。
瞧着魏澜不再说什么,宁晚心便腆着脸又蹭到他身边挤着,讨他杯中茶水喝。
“……你倒不嫌热。”魏澜管也管不住,便也随她去了,不忘警告一句:“手上仔细点,杂家这缎面褥子新裁的,洒上甚么腌臢东西你后半生一口肉也别想碰。”
宁晚心口中“是是、哎哎”地胡乱答应着,仲夏的日子偏往人身上腻,烦人得紧。
魏澜天生体寒,肌肤白皙细腻,说一句冰肌玉骨也不为过。饶是如此,让宁晚心挨着,这里碰一碰那里摸一摸折腾半晌,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他简直烦不胜烦,手里书搁到一边,两手使力把宁晚心身子从自己腿上搬下去,让她自己坐正。
“……再动一下就出去吹风。”
“总管别生气嘛,”宁晚心玩够了也不继续闹人,安静地捧着魏澜的旧窑茶杯喝一口茶,谁也没她更乖了,“来,吃花生。”
魏澜懒得理她。
宁晚心自己安静地坐了会儿想事情,眉头不自觉拧起来,自己也没留意。
魏澜没听见她再折腾,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见她这模样,过了会儿才道:“在晏清宫里遇见什么事儿了?说来听听。”
宁晚心一怔,脱口而出:“你如何得知?”
魏澜勾勾唇,嘲道:“就你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能瞒过杂家甚么?”
是嗷。宁晚心道。
她少时家庭太过和睦,父母心意相通,父亲更是连个通房都没,耳濡目染的都是兵家事,纸上谈兵尚可,反倒是这些内宅女人的心思算计习惯不了,也不大应付得来。
想了一圈并无甚不能说的,宁晚心干脆把薛汀兰那里说的事情全盘托出:“……除了这些有的没的,我听薛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要在宫中另外安排一个宫苑给我,或是她跟陛下提,给我在宫外修一府邸。”
“但我总感觉她似乎在提醒警告我甚么的意思,没敢顺着她的话说,怕落了她陷阱去。”
“这位薛皇后,心思可比前头的薛皇后深得多啊。”宁晚心说着话,心有余悸,想来想去仍是不得章法,问魏澜:“你说她叫我过去敲打一番到底作何用意?”
跟宁晚心恰好相反,魏澜还年少时就混迹内廷,惯会揣摩宫廷里这些主子奴才的心思,要宁晚心仔细复述几个地方薛汀兰具体所言,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
又问她:“最近你跟陛下有过接触吗?”
“当然啊,”宁晚心奇怪道:“你不是知晓么?陛下知道我修宁氏祠堂,赏了一些东西,还传我去说了话。可能是安抚吧,也可能是惦记虎符,我懒得想。”
魏澜心道果然,他说:“杂家跟你,包括陛下,都觉着他传你是安抚,也可能是做一副明君的样子给人看。”
“但是薛皇后可未必这么想。”
“那她怎么想?”宁晚心仍是摸不到关窍。
魏澜嗤笑:“八成是觉着,陛下对你有意思吧。”
异姓郡主一旦成为后妃,可比薛汀兰出身尊贵不知道多少,一门心思钻营到皇后的位置,可容不得半路杀出人来抢。
魏澜对她那些小心思了如指掌,也不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