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那日魏澜说的话,敬贤公主的指甲狠狠掐着帕子,将一方锦帕扯得近乎扭曲。
……
“恕小人直言,”魏澜听闻她所言,唇角仍然勾着,眼眸却阴冷下来,“公主关心郡主,担心她思虑不清误入歧途,可惜公主实在是多虑了。”
魏澜眉头微微挑起,狭长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敬贤公主让他这般扫了一眼,竟然通体一震,心头跳了下。
魏澜神色不变,所言也不见波澜。话中内容看似只是为自己不轻不重地说道一二,其间厉害却只有敬贤公主能领受。
“嫁个不能人事的夫君,难道不比处处留情的人渣好得多吗?”
他什么都没没做,敬贤公主却仿佛被隔空扇了一耳光。
皇室成员不得妄议,各种秘辛偏魏澜这种近臣能知晓。
这些事情平时也就听一个乐,而有些时候,也不算全无用处。
敬贤公主的驸马很不巧就是个乐子。
“听闻驸马爷新得一子,还没来得及恭喜您。这种好事儿,藏着掖着做甚?”
驸马爷新得一子,却着实没敬贤公主什么事儿。能藏外室还搞出一箩筐庶子,魏澜都隐隐有些佩服这位驸马爷的胆量。
更不理解,敬贤公主是哪里来的胆子谈婚后事,哪里来的功夫管旁人姻缘得宜。
她自己的姻缘本身不就是笑话。
“你……魏澜!”敬贤公主被戳到痛处,怒不可遏。
“公主息怒,只是小人有一句话,思来想去,还是说出来的好。”
魏澜并不怕敬贤公主,公主名头听着骇人,实际上,一个嫁出去不掌实权的公主,一个简在帝心的内闱宦臣。论影响力,敬贤公主还真比不上魏澜。
那日如若敬贤公主只敲打魏澜自己便罢了,这些虚言他从不进耳朵。
可是敬贤公主话里话外都在点宁晚心。
说宁晚心识人不轻。
说宁晚心日后知道厉害。
说宁晚心自作自受,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魏澜听不得这些。
他的小姑娘,在他身边与否,都该平安喜乐,岁月无忧。
“公主同嘉瑞郡主虽非血亲,可到底身为长辈,言辞偏颇,处处诅咒,杂家劝公主良善些。”魏澜说了这句话便离开,留下气得脸色铁青的敬贤公主。
如若只是如此,敬贤公主碍于脸面,也不会处处刁难。
偏在宫里留宿的两日,饮食用度上处处不顺心,她心里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分明是被人穿小鞋了。
回想过去不得势的日子,再想如今亲侄子登大宝,这些刁奴却仍能欺负到自己头上,敬贤公主气得倒仰,偏要让魏澜瞧瞧,尊卑体统,任他也翻不过天去!
其实她着实是冤枉魏澜了。
魏澜若想给一个人穿小鞋,怎么可能被人看出来,他能让人吃了哑巴亏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下头人自作主张,没成想都被记在魏澜头上,又尽数报应给了宁晚心。
……
宁晚心眉梢微挑,乍一看神色间竟有几分内廷总管魏澜的味道。
宁晚心说的倒是轻车熟路,被刁难也是,毕竟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她微微笑了笑,“嘉瑞又没甚见不得人的,却也不知为何要藏着掖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宁晚心本不清楚魏澜跟敬贤公主打的那些机锋,魏澜回去也只字未提。她那般说不过是随自己心意。
可是这话听在敬贤公主耳中就不是如此了。
她觉得庶子的事情说出来会使得自己沦为笑柄,才格外在意,认为这两口子是串通好的,明里暗里讥讽自己。
恰逢丝竹管弦声停,舞姬一舞完毕退出殿外。
敬贤公主怒极之下,竟然说:“既然嘉瑞郡主自己都不以与奴婢为伍为耻,正巧乐人退下,郡主顶上为大家助兴如何?”
宁晚心一怔,随即微微眯眼,目光锁住敬贤公主。
有些话当初她就对安岁禾身边的宫人说过,她并不觉着身份是衡量人的标准。是以她平时最跟偏院里的宫人们玩在一处,不觉得自己是郡主就多高人一等。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在宴会上给这些贵妇们跳舞助兴。
跟宴会无关,与观众也没甚干系,更不是她觉得舞一曲就同乐人一般,是自降身份。
只是她不愿意而已。
然而就算宁晚心不语,敬贤公主此言却太过了。
哪怕宁晚心愿意,薛皇后也不可能同意。
郡主宴席献技,说出去她这个主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她不轻不重地看了眼敬贤公主,心中暗骂敬贤这个蠢货,唇角却勾出一个完美的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