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老太太却不肯要,还说:“我家不远,很容易来的,很近,就在东南郊的长平村……以前的长平村。”
老太太叹口气,怀念道:“以前啊,咱们村里日子虽然难过,但有地种,有水喝,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现在……农药厂一建,啥也没了。”
安然一愣,“老太太您是农药厂附近的?”看着二十斤折耳根就有点犹豫。
农药有污染啊,它污染的不仅仅是空气,还有水源和土壤,被污染的土壤里长出来的东西,用被污染的水源灌溉着长大……不是她瞎讲究,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小姑娘你放心,折耳根是好的,不是在农药厂附近挖的,隔着好几座山头呢!”生怕主顾反悔,她急着补充:“我们家以前是长平村的,前两年农药厂盖过去,占了我们队的土地,现在队里社员都进厂当工人了,附近山头全荒了,我把菜荒山上,没问题,吃不坏,你看我七十多了都没事儿。”
果然是个耳聪目明,牙齿还完好无损的老太太。
安然倒不好意思说啥了,开玩笑道:“好嘞,我带回去煮了吃,有毒也能消消。”
看来,她得去农药厂走一遭了。
第66章 三更合一
快年底了, 家里还留足了过年的肉票,安然又顺便多买了两斤肉,打算往金鱼胡同去一趟。以前除了过年, 她很少往这边来, 那是不知道石万磊的身世, 他从来就不是会跟人诉苦的悲情人物。
可现在既然知道了,安然这心里就十分不好受, 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以前可是为国家为人民付出过青春的,单他那只眼睛,就是为了把毒品拒之过门外才没了的。
毒品的危害, 安然比谁都清楚。上辈子的宋虹晓其实是出国留过学的, 只不过她一直没跟其他人提过, 别人都以为她这么大个老板,唯一的独生女居然没听说出国, 挺不可思议的。
九十年代, 那是以出国为荣的。
本来, 安然也不赞成她出去,因为她的身体太弱了, 在跟前自己守着都不放心,要是再去到十万八千里外她更加鞭长莫及。可宋虹晓又哭又闹,还以绝食相逼, 安然只能同意。
结果, 去了一个月,就让她给弄回来了。
安然都没脸说啊,她怎么有脸跟身边人说她教育出来的“闺女”在国外居然跟着那些洋鬼子抽大麻呢?她怎么有脸说她还把自己抽进国外icu了呢?要不是她请宋致远帮忙给她找关系,她连国也回不了, 直接就能死在国外的,哪还有机会回来戒断?哪还有机会多活那么几年?
所以,安然对这种东西是有切肤之痛的。
这个国家,当年就是被鸦片打开国门打垮几代人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有这样的决心,坚决的,狠绝的拒绝毒品!而国人之所以能有勇气,有骨气拒绝,还得多亏了石万磊这样千千万万舍小家为大家的边防战士。
安然扛着二十斤折耳根和各种菜,来到金鱼胡同。
第一件事赶紧看看石万磊的白墙还在不,嗯,完好无损,而且干干净净。
谁还敢在这面光荣的社会主义墙上乱涂乱画脏话,那纯粹就是找死,安然都想好怎么找茬了,到时候她非闹得整条胡同鸡犬不宁不可。
别的本事她不敢说,闹事找茬她就没怕过谁。
“小安你怎么来了?”石万磊开门,见是她还挺意外,下意识往她身后看。
“小猫蛋没来,我下班顺道过来的,也快过年了,今年怎么样?”安然自顾自进屋。
他为了避嫌,把门大开着。这漂亮的年轻小媳妇进了他的门,胡同里但凡有一双眼睛看见,不用两个小时,整个胡同男女老少都会知道,那些好事者能编排出几十个故事来。
他倒是破罐子不怕破摔,可她却是有家有口的。
安然却比他还看得开,更不怕人说闲话,“关上吧,咱们聊聊天。”
这家里是真一贫如洗啊,除了一张吃饭桌子和一张大土炕啥也没有,这两件东西也是破破烂烂的,没有任何烟火气的。安然简直怀疑,他晚上到底在不在家里住啊?
“想好过年怎么过了吗?”
“也就那样吧。”
安然叹口气,“石大哥,我叫您一声石大哥,希望您别跟我见外,我知道别人肯定没少劝您,我也就不老生常谈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今年就到我家过,怎么样?”
她计划的是,逝者已往,得让他走出来了。多出去走走,认识认识新的朋友,说不定能解开心结呢?
虽然希望渺茫,但安然不忍心他再颓废下去:“你以前不是卖过手表嘛,你会修吗?”
“修手表吗?会。”
安然一拍手,“这不就结了,今年上我们家过年,我给你介绍几个大主顾,以后就靠技术吃饭了,省得出去当倒爷不安全。”
石万磊倒是有点心动,毕竟要生活啊,他虽然心如死灰,但他还是得活着,只是街道办封登辉的有意刁难,他做啥啥失败,干啥啥亏本,两年下来他都没心思了。
当然,自力更生之前,安然得把他该有的待遇重新要回来,“你把以前的工作证明和伤残证明给我。”其实阳城市的残联也是跟妇联一样,合并在总工会名下的。
她就不信了,她把证明交过去,她们要敢卡着街道办的章,她就找贺林华去。这什么狗屁办事效率,这里要盖章那里要签字的,要是跳不过封登辉这个大王八蛋,她就换个街道班主任。
反正,是他自找的。
***
晚上的臭豆腐用油炸得又酥又脆,加上茄汁蒜泥折耳根小葱和油辣椒,就这么简单的一拌,兄妹俩又差点撑破了肚皮。
宋致远看他们,就像人类看黑花:怎么这玩意儿也能吃得下?
他的宝贝女鹅吃了一嘴的臭东西不算,还凑过来搂着他脖子,骑坐在他腿上:“爸爸你不吃吗?你尝尝叭,不臭哒!”
他不敢说话,不敢呼吸,他觉着自己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
“爸爸你真的不尝尝吗?你闻闻,一点儿也不臭哟……呼呼……”狠狠地给爸爸吹两口仙气,力图证明真的不臭。
宋大工程师,差点被她的小嘴巴臭晕,臭豆腐他接受不了,折耳根也是他的毒药,两者相加,简直是砒霜拌了鹤顶红啊。
安然笑破肚皮,嗯,今晚他肯定会逼着他的小猫猫刷牙啦。最近安文野不知道跟谁学了个坏毛病,不爱刷牙了,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刷,实在被妈妈拉住了没办法,那就意思性的含口水,三秒钟立马吐出去,“刷好了。”
可宋致远这家伙,自从他回来,猫蛋逃避刷牙的时候就找到了靠山,紧紧的抱着他,一会儿装睡着,一会儿装嘴巴疼,反正就是不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