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你。”清音见玉容憔悴,面如梨花,柳眉微微一颦,“轻黛,我听小枝说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可是生病了?”
轻黛将香包塞入枕头底下,也不起身,而后让小枝拿了椅子搬到床旁边,而后淡淡道:“不过是这几日胸口有些闷,没什么食欲。”
小枝给清音捧上茶,烟儿便拉着小枝偷偷溜出去烟了,屋内只剩下两人,一时间寂静无声。
清音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微微恍惚,她想问庆园的事,但又怕她觉得羞耻,正不知该说什么之际,轻黛却冷冷一笑道:“我知你性子冷淡,不爱与人来往,你犯不着勉强自己来看我,我也不需要。”
清音微愣,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初的模样,她突然有些理解当时白玉被她气狠了的模样,只是不似白玉风风火火的性子,她向来不会轻易动怒,哪怕心里有些不满。
她正要说话,轻黛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只见她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道:“你是想问上次在庆园的事吧?你可是觉得我是因为那日受到了吴尚书等人的羞辱,才把自己关起来,羞于见人?”
清音之前倒是不知晓轻黛性子如此直爽,有话从来不藏着掖着,清音心思细腻,若说一开始她是想多了,但此刻她的确感觉到了她若有似无的敌意,清音回想了下自己所做过的事,确定自己从没有做过对她不住的事,不知为何她语气如此针对自己,“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如此想的。”清音语气淡淡。
“是,也不是。”轻黛看着清音那张冷艳无双的面庞,突然冷笑道:“你可知那日若不是萧大人,受侮辱的便是你。”
清音怔了下,而后突然想起来,那天她的确听说过,原本轻黛是侍候萧成的,但后来被萧成推到了吴尚书那一席,所以轻黛才会被吴尚书那般轻薄。
这般看来,轻黛有那么一遭的确是因为自己,清音心中不由感到一丝愧疚,“那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
“你总是那般幸运,以前有白玉护你,现在有萧大人护你。”她轻笑道,可是语气有一丝讥讽。
清音柳眉微皱,她这般咄咄逼人,让清音无可奈何,一时间如坐针毡,“轻黛,你可是对我有不满之处?你大可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轻黛看着她,目光犀利,“我问你,你与萧大人是什么关系?”
清音微愕,而后从她这句话中寻得些许蛛丝马迹,再回忆起之前她在萧成面前的殷勤表现,清音终于明白她为何对自己有敌意。
她喜欢萧成。
清音心情颇有些复杂,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萧成那块冷冰冰的木头,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
她要怎么解释她和萧成的关系?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也说不过去,清音斟酌过后,才道:“我对他无情,他对我无意,大概便是这么一种关系。”
轻黛见她言语真诚,心中一喜,连面色都好了几分,“你说的可真?”
清音对上她明亮激动的双眸,不由有些感慨,而后点点头。
轻黛瞬间如获新生一般,她脸上绽放出去如如春花般灿烂的微笑,“之前他和坊主交好,我只能将这份情意藏着掖着,如今坊主已随沈大人而去,我便没有顾忌了,我一直仰慕萧大人,你既然对他无情,你不准跟我抢。”她抬着下巴,道。
清音一方面为她的大胆表白而惊叹,一方面又觉得不过一男人,有什么好抢的,又不是香饽饽。
更何况,她们两人在这里扯抢不抢有什么意义,那男人根本就跟和尚一般,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清音本不愿多事,但想了想还是提醒她道:“那萧大人似乎对他的亡妻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来仍不肯续弦,也不见身边有女人,可见他是个痴情之人,你何必把心系在那样一个人男人身上。”
轻黛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你懂什么,就是那般痴情的男人才值得我仰慕,萧大人平日里看起来虽然严肃,不好相与,但我相信,一旦一个女人得到他的心,那就会得到他全心全意的付出。”
清音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轻黛竟然这般想,或许她说的是对的,但能有几个女人能俘获他的心,清音心中不禁叹息。
自轻黛的屋子出来,天变暗了,天际阴云密布,似乎要下雨。
两人正要回吟月阁,忽见春琴匆匆走过来,道:“姑娘,季子昂到访。”
清音闻言柳眉微皱,心中不禁起一丝烦躁,他听闻季子昂过些日子便要成亲了,却天天往这边跑,成什么样子,偏偏她又只能应付着,不能干干脆脆的拒绝。
男人么,见了女人要不跟饥虎逢羊,苍蝇见血,追着你不放,要么就跟遇见蛇蝎般,避之唯恐不及。两者都一般,犯贱。
清音叹一声,回头朝着烟儿道:“烟儿,恐待会儿有雨来,你叫人把晒在院落里的衣裳收一收吧,免得被雨水打湿,我去去就回。”言罢随着春琴去了西厅。
待回吟月阁已是一盏茶后,烟儿已经坐在榻上悠闲的磕着瓜子,瞧她进来,脸上竟有几分烦躁之色,俏丽的眼不由堆着笑意。
“这些男人就是这样的,越是得不到越想要,清音,你不如让他得逞一次,或许他就不会再来纠缠你了。”烟儿笑嘻嘻道。
清音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嗔道:“尽出馊主意。”
“那就一直拖着,拖着拖着他心就冷了。”烟儿撅撅小嘴道,“他今天来又想带你去何处?”
“叫我陪他去游湖,不过我没答应。”清音摇了摇头,忽又笑,“这大冷天的,去游什么湖,湖都要结冰了。”
*
这一夜,萧成没有回府,而是在内衙书斋处理公务。
夜色沉沉,四次壁静悄悄的,今夜似乎格外寂静,连一丝虫声也不闻,让他心头那股烦乱感那般的清晰,让人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他手上是一份公文,但是他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是目光盯着那些文字出神,不知过了多久,隔着夜空传来一声轰隆的雷鸣,萧成才回过神来。
他沉了眉眼,而后放下公文,来到窗前。
外边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且有下大的迹象。
廊内的风灯在风雨中摇摆不定,昏黄的光静静地映照着,给人一股寂寞之感。
萧成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女人,无法控制地猜测她在做什么,听季子昂说,他要邀请她游湖,若她同意了,两人如今定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她是否也会像她曾吻过他那一般吻别人,她那柔软婀娜的身子是否也会被别的男人抚摸爱怜……
一股难以言喻的窒闷感涌上心头,难不成与她真就这么结束了?理智告诉他,这样最好,一切回归到原点最好,可念及此,胸口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紧紧拧住他,以至于心脏一阵又一阵抽紧,令他难以忍受。
他目光沉戾,突然一拳打在窗上,心中说不出的恼怒,是她先撩拨他的,要说结束也该由他来结束。
压下心头的躁动,他大步走出屋内,他那侍卫刚走到门口,准备回禀事情,没办法,他们大人勤勉,他们做下属的也不好偷懒。
见他带着一身沉肃走出,侍卫有些惊讶:“大人这是要去何处?”
萧成淡淡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备马,去红袖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