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沈星阑没有说话,只是嘴唇微微哆嗪,嘴里呼出一股股的白烟。
他回过头,环顾四周,身边只有来来往往的御林军或禁军。承天门另一头隐约传来苏家兄弟呼喊苏长乐的声音。沈星阑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头,朝落满雪,挺拔茂盛的雪松,株株望去。
苏长乐其实将自己藏得很好,只有抬手朝他丢小石子时,披在身上的猩猩红锦缎披风,才会于茂盛的枝叶间露出几许的红。
沈星阑直到第二颗小石子,再度朝他砸来,才发现了躲在树上的小娇儿。
他二话不说,跃上高耸入云的云松,就如两人今生初见那般,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抱了下来。
当时他闪闪发亮的黑眸里尽是温柔笑意,如今那天生带笑的桃花眼,已变成了猩红色,眼底无边无际的寒意,触及怀中娇儿才稍稍放暖。
沈星阑将她牢牢抱住,心中只剩失而复得的喜悦,紧绷的心弦才刚放松,苏长乐那张比雪还白的脸,葛地闯入眼帘。
她面无血色,乌黑的鬓发中渗着冷汗,嘴唇微微地张开地呼着气。
原本面无表情的太子殿下,瞬间急的满头满脸都是冷汗,问∶摔下来时伤到哪儿了?
他一边说,一边抱起她朝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苏长乐并不确定爆竹有无被动过手脚,但她并不想赌这个后果。
最后灵机一动,决定点燃爆竹之后,立刻将其踹飞。
爆竹果然就如她所想那般,在半空中炸开了花,爆竹并没有伤到她,但她还是直接翻过护墙,自城门上一跃而下。
不论爆竹究竟是谁动的手脚,不论林皇后是否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这件事她都必需闹大才行。
只有闹大,宣帝才会下令严查,否则她毫发无伤,宣帝只会简单处罚采购爆竹的宫人。
囡囡!沈星阑见她久久不语,心急如焚的轻唤一声,正要低下头,才惊觉揽在她手臂上的手掌一阵温热。
沈星阑停下脚步,抬起手看了眼,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净是腥红血液。
他呼吸一窒,直接抱着她跑了起来。
抱着她的手臂有些细微的颤.抖。
沈星阑喉咙发紧,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伤着哪儿了?告诉孤好吗?说出来的话,颤.抖.得像筛.糠一样。
一双黑眸猩红得疹人。
苏长乐其实就是跳下来时,擦到了手臂,扭到了脚。她的肌肤过于娇.嫩,不过是一点点轻微的擦伤,就刮出了一层血。
手上的伤其实不重,反而是她的腿比较严重。
她跳下来时,落地的位置选得不好,着地时脚下一滑,膝盖骨整个直接着地。
为了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苏长乐尽管再难受,也只能拖着受伤的腿,使着轻功躲到树上。
苏长乐知道沈季青也在找她,她若是在沈星阑过来前就被找到,沈季青必定会不管她的抗拒,直接将她抱到太医院或抱到东宫。
她可一点也不想再被沈季青碰到!
苏长乐极度厌恶沈季青,一想到自己会被沈季青打横抱在怀里,她宁愿忍着寒意彻骨的风雪,忍着膝盖和小腿上的钻心痛意,躲在树上,也不愿让其他人早沈星阑一步发现她。
直到看到沈星阑的身影,才出手引起他的注意。
苏长乐抬起另一只手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揽住沈星阑的脖颈,细声道∶就只有手和脚受伤了,掉下来时,好像还撞着了头,我的头晕好晕,还难受得厉害。
她话说得断断续续,似是真的很难受那般∶太子哥哥,我想先睡一会儿。
沈星阑闻言心尖狠狠一颤,她曾在他眼前长睡不起的恐惧感,再次将他完全笼罩。
他害怕,非常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沈星阑停下脚步,仔细地确认她的额头及后脑并没有伤任伤口,才又低头亲了亲她那双茫然无措又湿,漉漉的眼眸,低声哄道∶别睡,陪孤说一会儿话,等到了太医院,太医替你瞧过再睡好不好?
苏长乐见他面上虽不显半分慌乱,一张脸却白得厉害。
他嘴唇微张,不停的换着气,仿佛心脏就快被恐惧感给撑爆了一般。
苏长乐不由得心疼的亲了亲.他的下巴,道∶好。
一进到太医院,当班的太医见到太子抱着太子妃,满头大汗的跑进来,立刻拎起药箱,将两人引进专门给病患休息的内间。
内间摆设十分简洁,就只有一张单人小床及一张桌椅。
沈星阑将她放上小床时,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那小床是木板做的,硬梆梆,咯人得很。他脸色难看至极,却也只能暂时忍耐。
只是当他看见太医剪开苏长乐的裙.摆,见到她雪白的小腿及膝盖上一片青紫,压抑在心底的愤怒,瞬间在胸-口炸裂。
点爆竹历来是由皇后执行,林皇后居然敢趁宣帝将他叫走时,指派太子妃上承天门代她完成此事。
沈星阑双手握拳,青筋暴起,指节青白得咯咯直响,眼底缓缓现出了浓烈的杀意。
苏长乐的伤并不严重,太医们很快就替她清理包扎完毕。
太医道∶太子妃手上的伤并没有伤及筋骨,就只是普通的皮肉伤,腿上的伤虽然看起来严重可布,但也并未破皮流血,请太子殿下放心。
方才太子妃说她撞到了头,还是她头晕得很厉害,你们再替她瞧瞧。
苏长乐这时已经睡了过去。
太医们见她头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纷纷摇头道∶太子妃的头应该没有大碍才对。'
待沈星阑抱起苏长乐,准备回东宫时,苏氏兄弟和沈季青已经赶过来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