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存了事,她睡得并不沉,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醒了。
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薛冬梅起来之后,去了对面岳浚竹的房间。
房内却空无一人,床上叠的整齐的棉被下,触手试探过去,已没有了余温。
他应该起的更早。
薛冬梅出了院门,到了主厅才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岳浚竹在天没亮的时候,就已经离府了。
“他坐马车走的吗?”她刚才来的路上看到了,府里马车都在呢。
守门的家丁点头,又摇头,“是坐马车走的,不过不是府里的,是蒋府郁柔小姐的马车。在开门的时候,我看到她在马车里呢。”
薛冬梅愣了一下,尽量维持表面平静的神色,“嗯,我知道了。”
岳浚竹这一走,直到午时后才回来。
看到薛冬梅的时候,他舒口气,走到她旁边坐下,把脑袋歪在她肩膀上,“累死我了。别动团团,让我歇一会。”
薛冬梅僵着身子,伸直肩膀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你去干什么了,怎么一身的土味?”
“你还嫌弃我啊?”
岳浚竹闻言扭着头,故意在她脖子旁边蹭了蹭,“让你嫌弃我,我也要沾的你一身土味。”
薛冬梅仰着脖子躲过去,笑道,“好了~我问你话呢。”
岳浚竹叹口气,“唉,蒋睿奇跑了。昨晚郁柔过来找我,说他留下一封书信,跑去汝州找金金去了。可关键是临走的时候,他特意装银子的钱袋落在府里了,郁柔担心他身无分文的,又没有独自出过门,她不敢告诉蒋伯和伯母,这才过来问我的。”
薛冬梅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那后来呢,蒋少爷去了吗?”
“没有,今天我一大早出门,和宋晨他们一起出城去找,结果在城外不远处一个小破庙找到了他。听他说,本来他都雇了马车直接到汝州的,结果路上下车吃饭的时候,发现没带银子。那车夫和饭店的掌柜的,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拿走了。他在外面冻了一夜,早上被我们抬回来的时候,意识还模糊呢。”
“怎么会这样呢。金金知道了吗?”
岳浚竹摇头,“蒋睿奇觉得丢人,谁都不让说。等他好了,看他怎么做吧。”
薛冬梅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看他没再说话,转首才发现岳浚竹已经靠着她的肩睡着了。
呼吸清绵悠长,吹得她垂在前面的头发一荡一荡的。
薛冬梅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以前无论什么事她都不管了,只要他们以后能像现在这样,她就知足了。
可是想着想着,她就觉得委屈。
好像不久之前,她也是这样决定的。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啊,看到他和郁柔有联系,想起他们曾经亲密的互动,她就忍不住心里发酸,想彻底的独占浚竹兄,想当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
她觉得自己变了,变得疑神疑鬼的,变得不再像自己了。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却阻挡不了自己的改变。
她思前想后,每次想张口问他郁柔的事情的事情,脑海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问。问了之后,得到答案了,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万一呢,万一这一切只是她想多了,万一浚竹兄待郁柔只是和他人一样呢,万一他从头到尾,在意的喜欢的都是自己呢?
她一边告诉自己不可能,自己太过于平凡普通,浚竹兄如天之骄子一般,怎么会看到自己。一边又觉得两人自小相识,他说不定也一直记挂着两人幼年的情分。
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两相纠结,两个完全相反的想法折磨的她内心几乎要崩溃。
这天下午,约莫着快到岳浚竹放课的时间了,想起早上他离开的时候说的要让自己去府门口等着他,薛冬梅便和陈芳玉说了一声,去了门口。
这几天她情绪的异常,陈芳玉早就注意到了。不过想着应该是岳浚竹之间起了别扭,年轻人的事情她这当婆婆的也不方便说,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可越拖,事情好像越严重。到今天,薛冬梅和她说着话,就已经走神好几次了。她决定今晚再不解决,她就去找浚竹好好的谈一谈。
薛冬梅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索营赶着马车姗姗来迟。
见他停下马车,薛冬梅笑着迎上去,却听见索营道,“少夫人,少爷没回来呢。”
“他还在书院吗?那你怎么先回来了?”她问道。
索营回道,“少爷去蒋府了。听郁柔小姐说,蒋少爷在家绝食呢,已经快两天没吃饭了,少爷放课之后就过去看看,说晚会自己会回来的,让少夫人不用等他了。”
薛冬梅愣了一下,“哦,行。那麻烦你把马车赶到府里,我先进去了。”
索营点头,看她神色不对,默默地赶着车走了。
薛冬梅一路失神地回到了竹苑,书房的门没有关严,被风一吹,房门晃荡着碰到门槛,发出扰耳的‘吱吖’声。她走过去推开门,抬脚进了书房。
神智像是从脑海里飞奔而出,她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看到书案上空白的纸张和毛笔,她捏着笔,沾了墨,想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和离书。
只是每写一笔,就停顿一瞬。墨水顺着毛笔上的笔头滴下,落到下面微黄的纸上,看起来极为显眼。
这三个字,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这会儿只觉得全身软趴趴的,连站着都不足以支撑。
薛冬梅伸着胳膊撑在桌子上,慢慢坐下之后,胸中激烈跳动的心脏似乎要冲破她的喉咙,从嘴里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