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拍的人如果不是曾安,和江家又有什么关系?好端端的,江潋川给路清酒发什么邀请函?
隔着迷雾般的心绪,路清酒一句话也不愿意对他透露,只是用笑容做挡箭牌,把他推得远远的。
宋霄回到自己的卧室,望着窗外重重树影,找出通讯录里沉寂已久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江伯伯,您家里的宴会,请了那么多人,怎么缺了我?
第28章
康柏楠这次约在了江家的地盘, 订了包厢,点好酒水,提前半个小时去等, 摸着口袋里一小包不起眼的粉末。
空调吹得他皮肤发冷, 掌心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
人心不是顽石,对自己的亲人下手,他也舍不得。
可是这些年,他被江家当狗一样呼来喝去, 酒会上跟在比自己小了十岁的江潋泽身边, 却只能眼看着别人对江潋泽鞠躬低头,而对自己态度敷衍, 只是随便点个头。
江潋泽提拔了不少心腹, 唯独他不起眼,怨恨无限地膨胀。
三年前, 自己战战兢兢地对江潋泽求情,请他放路清酒一条生路,对方抬起下巴,云淡风轻地笑道:怎么,你还想等他长大了, 跟他一起对付我吗?
路清酒失联了三年,后来江家懒得再动用资源追查一个小孩子的下落,康柏楠却在无数煎熬的噩梦里咽下悔恨和不甘。
要是当时没有多嘴就好了。
这一次, 他要向江大少证明自己绝不念旧情。
路清酒穿了一身浅蓝的衬衫, 款式特别, 衣领比一般的衣服要厚,像绽开的花瓣。他推开门慢慢走近,笑了一下。
这孩子遗传了他母亲的相貌和性格, 一双漂亮得好像会说话的大眼睛,一张伶牙俐齿不留余地的嘴。
只不过命运更坎坷,棱角磨光,只剩一副温柔乖顺的壳子。
下场也将会更狼狈。
康柏楠压住自己仅剩的良心,把掺杂了药的饮料推到路清酒面前,这次他特意点了一个深蓝色的玻璃杯,灯光下看不出任何异样。
路清酒愣了一下,整了整自己宽大的衣领,动作温和地把饮料推到一边:我先不喝了。
他眼皮一跳。
这孩子很聪明,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路清酒懵懂又无助,像一只受惊吓的小兽,眨着眼睛看着他,语出惊人:舅舅,你不应该恨江家。
话题实在有些突然,可是康柏楠急着让路清酒喝下饮料,心里的浮躁骤然腾起,思路不知不觉被对方带着走。
你忘了我们家和他们家的仇了吗?
但是他们对你很好啊。
好什么?把我当身边养的一只狗就算对我好?宋家好歹还知道体谅下属的辛苦,有点资历的都给好处,江家人呢?动不动就威胁恐吓,到现在身边几个下属都提拔了,唯独我还是个跑腿干杂活的,到处看人眼色
可是江家毕竟收留你好几年,你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跟了宋家吧?
我倒是想。
你还真的联系过?
嘘这可不是能乱说的话!康柏楠见好就收,不想再议论下去,眼神飘到那杯饮料上,不着痕迹地推回了路清酒面前,先喝口饮料吧,舅舅想听听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这些年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做梦都会想起你妈妈对我的照顾
路清酒垂下眼睫,看到面前的手机亮起,是曾安发来的消息:江二说,他相信你的话了。
他指尖捏上左耳,长耳环闪着金色的光泽,缀着精巧繁杂的珠饰。
舅舅,你还记得这个耳环吗?
哦康柏楠拧着眉毛,思考得满脸都在用力,我早就想说了,你怎么买了个女式的耳环?不适合你,赶紧换一个吧。
路清酒听到门口逐渐趋近的脚步声,手指想从小小的珠玉里找到一点温度,却只是触碰到金饰的冰冷坚硬。
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爸爸请了当时能找到的手工最精细的工匠定制耳环,说妈妈陪他打拼,撑起一半的家业,和他一起通宵睡在公司,那么辛苦,世上最精巧的礼物才能配上她。
可你说她只是命好,嫁得好,靠一副好相貌,就能当总裁夫人。
这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耳环,每天都戴着。他压着自己发颤的嗓子,慢慢地陈述道,你没有认出来。
在康柏楠的目光中,他摘掉藏在衣领下的微型监听器,掌心摊开,注视康柏楠急躁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
门被推开,江潋川手抚着腕上银色的表带。
他上前一步,望着手足无措的康柏楠: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
我我什么都没说,我就抱怨两句,录下来又能怎么样康柏楠抖得腿软,噌地站起来对江潋川辩解。
江潋川不耐烦地打断:大哥不提拔你,倒不是因为你是路家的人。只要有才能,他们连疯子都敢用。
那那是为什么?康柏楠的注意力显然被抓住了。
因为你不太聪明。江潋川眼神朝路清酒的方向示意,你看,你的小外甥都能把你耍得团团转。
二少,你不要听他挑拨,他是故意引导我说出那种话的!康柏楠明明气极了,却不敢再和江潋川顶嘴,朝前凑过去,恨不能给他跪下,我是一心为了江家好啊!
哦,为江家好啊。江潋川漠然,那正好除掉你。
包厢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
回去之后他的舅舅会面对什么,路清酒比谁都清楚。
他看着歇斯底里的康柏楠,慢慢地缩回沙发座里面,已经麻木得平静了下来:我沦落到这个地步,什么也不求,只想好好生活,没有联系你,也没有拖累你。你呢?费尽苦心偷拍我,在饮料里下药,买热搜毁掉我的名誉。
康柏楠脸上的表情扭曲极了,眼睛直直看着路清酒,颤抖的胳膊却指向江潋川:三年前,为了还债,你早就跟他们都睡过了吧?你本来也不干净,我拍你几张照片又不算冤枉你!
你从谁那里听来的谣言?!路清酒好像忽然被人攫住心脏,呼吸都紧迫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江潋川对路清酒扯出一个一看就很假的笑:我没有睡过你,不要听你舅舅污蔑我的清白。
路清酒:我又没有失忆,你跟我解释什么?
江潋川眼神慵懒地瞥到康柏楠身上:你这下作的样子,跟我家那两个不是人的东西如出一辙,不愧是给他们跑腿的。
二少,那好歹是你父亲和你大哥
值得尊重的才是长辈。江潋川扶着金丝眼镜,轻蔑一笑,你还是路清酒的舅舅呢,干出这些事,又算什么好东西?
我
康柏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颓然瘫在地上。
等有人来接走康柏楠,一直等在另一个包厢的曾安探头进来。
他举起双手,嬉皮笑脸地对江潋川说:江二少,你不让我听,我就一直待在包厢里没出去,可什么都没听见,
你倒是敢。
害了那么多人,还要掩耳盗铃不让周围的人知道,江家挺爱面子。
路清酒心底嗤笑,表面上缩在角落里,摆出一副震惊过度的脆弱。
曾安往门口望了望,终于满怀期待地到路清酒面前献殷勤:别怕,我送你回家。
江潋川眉头轻皱,眼皮一抬:说了,顾晨飞的人,你收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