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怕江潋川直接点破他有复仇的心思,真被暗处监听着的江潋泽一字一句地听进去。
那他这次电话就完全是莽撞送死了。
放心,我也不想让你死啊。江潋川好像隔着电话都听出了他急促呼吸里的恐惧,轻描淡写地笑道,你这么有趣的一个人,我还想邀请你来参加我的葬礼呢,怎么能让你走在我前面?
懂了,江家真的没有一个会说人话的正常人。
路清酒声音艰涩,丝毫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脑海中已经冒出江潋川镜片后毒蛇一样的眼睛:你没道理救我。
嗯?你这么聪明还想不明白啊?江潋川明知被监听的风险,竟然声音越来越放松,隔着电话和他聊了起来,端木棠被我大哥讨厌,最多就是点生意上的损失。你一无所有的,被我大哥盯上岂不是要没命了?一个强,一个弱,我当然救弱的那个。
路清酒想起那天晚宴,江潋川指着别墅群里诡异的红色钟楼,笑着问他恨不恨江家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傲慢。
他那时对江潋川满心戒备,不敢细想话里的含义。此时却忽然真切地感受到,没有实权的江家二少,和他大哥完完全全是两类人。
谢谢。
先别谢我,我自己都快死了,不一定救得了你。
路清酒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为何心里有些触动,嗓音也惊慌起来:你怎么了?!
哦,我刚才电话里骂我大哥是傻子,他回来的时候肯定气疯了你干嘛这么紧张?
再担心江家的人一次,我就是傻子。
路清酒平复呼吸,正不知道该如何结束通话,就听江潋川笑着说:你是世界上第二个为了我紧张的人了,葬礼那天可千万要来啊。
行了,知道了,你闭嘴吧。
端木棠约他见面,约在了路清酒十分眼熟的一个会所。
走进去,路清酒发现连包厢都是一模一样的。
是他那天算计康柏楠,说他对江家有二心,告发给江潋川的地方。
地方是谁选的?怎么会这么巧?
就好像刻意唤醒他的回忆似的。
端木棠终于推开了门。
许久不见,他的穿衣风格仍然是熟悉的简洁稳重,扑鼻的香水气味,仍也然是自己熟悉的冷香。
他举手投足之间,还有自己父亲的影子。
他绕了半天,终于绕到了他最想谈的话题:阿酒,我一直没有仔细问过你,你对江家到底是什么看法?
路清酒笑道:早就忘了。
端木棠眉头一皱:你说你贪图我能给你的名利和地位,那为什么不愿意签我给你的合约?我找不到任何你愿意留在我身边的理由。
路清酒余光瞥向四周,看着熟悉的装潢,和结满水珠的玻璃杯,脑海中闪过康柏楠歇斯底里的模样。
上一个对他说着愧疚和弥补的亲人,在他的饮料里下药。
眼前这个模仿他亲人的外人,也在看似温柔的香风里埋了陷阱。
忽然想明白了。
端木棠想录下他对江家有仇恨的话,然后将泄露机密的事情栽赃给他。
哪怕他只是一个小明星,根本不该有机会接触什么商业机密,都不重要。
哪怕他过去几个月都在拍戏,也没关系。
只要他说出一句恨江家的话,被录下来,就能当他想挑拨两家关系的证据。江潋泽会在一个长期的生意合作伙伴,和一个无足轻重的炮灰之间,选择处理后者。
他们不需要真相,只是需要走个过场而已。
太可惜了。
这一招是我玩过的。
他眨了眨眼睛,甜甜一笑,说给不知藏在哪里的微型监听器听:因为我爱慕您啊。
第55章
宋霄仰在沙发上, 神情漠然地听着电话里中年男人的恳求声。
小宋先生,我们的合作可以到此为止了吧已经做得够多了,再行动下去, 江家就要发现是我在背后干扰他们了。
顾伯伯可以报我的名字啊。
那江家不还一样会知道我和你联手过?!
对啊, 所以你没有退路了嘛。要么站到我这边,要么被江家盯上。
你为什么要害得我走投无路
宋霄轻轻一笑,眼底却冰冷:康阿姨被江家一步步逼到绝路的时候,你们袖手旁观,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以为默不作声, 就不会轮到你们头上?
顾渊声音颤抖,苍白地辩解道:路夫人当年是意外得病如果她身体没有垮, 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可是她为什么会忙得焦头烂额, 把本来能早些治疗的癌症拖到晚期呢?
这,这都是造化弄人, 你就算问我,我也
路伯伯刚去世,端木棠最先撤走了所有的资金。之后的三年,你们觉得她是女人,扛不下一个家族的产业, 一个个切断合作,却忘了路家的产业有一半都是她努力打拼来的,所有的融资合作项目, 都有她和路伯伯两个人的签名。
听到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剩下被扬声器放大的, 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江家趁火打劫的时候,你们以为自己什么也没做,就不是凶手了吗?
你已经替我泄露了江家最看重的商业机密, 江潋泽一定会彻查到底。宋霄在对方无休止的沉默中笑了,反正,我不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隔着电话,看不到对方的恐惧,顾渊当然不敢对他说一个不字,宋霄紧绷的心却已经感到疲惫了。
简易的小书桌上还放着他的线谱草稿,铅笔停在最后一个断掉的音符上,许多天都没有接续下去。
路清酒知道危险,但仍然坚持要去见端木棠。软磨硬泡之后,才同意宋霄让保镖跟着。
他的手指仍然悬浮在手机上,焦躁不安地来回滑动,直到终于接到了保镖的电话。
路小少爷除了端木先生之外还见了一个人好像是江二少。
端木棠想让路清酒为他挡箭,替他在江家面前背锅
江潋川出现在那里干什么?!
宋霄想也没想,抓起衣钩上的外套就冲了出去。
路清酒和端木棠说了一晚上的甜言蜜语,一丝丝仇恨都没有暴露出来,却差点要被自己肉麻吐了。
和端木棠道别,身后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路清酒。
嗓音很清亮,转身撞见的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却让他寒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