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蒋云初只能这么说。
“与我喝几杯。”
“是。”蒋云初摆手遣了伙计,亲自斟酒。
贺师虞用眼神审视着少年。
蒋云初则在心里审视着他。贺夫人提点他的事,蒋家这边应验了,所以,贺家有隐忧的话,也不会是假的。这位他数年来尊敬有加的长辈,究竟会出什么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晓?
酒过三巡,贺师虞直接问道:“你对我家颜颜,到底是何心思?”
蒋云初坦然回视,微笑道:“非她不娶。”随即听到的,险些让他笑出来——
“那你怎么还不张罗提亲的事儿?”贺师虞面带责怪,一本正经的。
蒋云初道:“谋个差事再提亲,是不是更妥当些?”
笑意到了贺师虞眼底,“说来听听,是怎样的差事?”
“好差事轮不到我。”蒋云初语气诚挚,“目前的门路,只能进宫中十二卫,锦衣卫的把握最大。”
“嗯?”贺师虞浓眉紧蹙,“那可不是好去处。”
“我年岁不大。”
年纪还小,熬得起,有更换差事建功立业的机会——贺师虞听出了未尽之语。他沉吟良久,问:“陆先生知情?”
“知情。”
贺师虞定定地看住蒋云初:“说话算话?来日会建功立业?”
蒋云初郑重地道:“一定。”
贺师虞一面慢慢喝酒,一面又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阵子。
的确,这孩子进官场,没什么选择的余地。手里世袭的官职,是十二卫之一的金吾卫指挥佥事,到那里,便是在御前行走,真不怎么样,皇帝要是打定主意把他带歪怎么办?
在锦衣卫,差事虽不轻松,但上头有指挥使,不需时时面圣。那里的人,见官大一级,想查证一些事,也容易些。如果他有那份儿心的话。
况且陆休也无异议,那就没问题。
放下这件事,贺师虞说出前来的初衷:“我们的意思是,你与颜颜,不止来日成亲,定亲也要风风光光的。”
风风光光的定亲?蒋云初略一思忖,笑,“明白了。最迟四月初,我请人登门说项。”
贺师虞瞧着他,心说我琢磨这么久都没想出辙来,你怎么这么快就明白了?他咳了一声,板起脸来,“你要是委屈了颜颜,我打折你的腿!”
蒋云初想起陆休常说的要他命的话,笑眉笑眼的,“要是有那么一天,这条命都是您和陆先生的,只管由着性子处置。”
“这还差不多。”烫手山芋扔出去了,又得了这样的保证,贺师虞心情大好,“你晚点儿回书院,跟我多喝几杯。”
蒋云初称是,起身斟酒。
再说起话来,便随意许多。贺师虞仔细地问起蒋云初的课业,定亲前后具体的打算。
蒋云初据实回答,之后问起他与贺朝的近况。
贺师虞笑容中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苦涩,“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种日子,不知何时才到头。”略顿了顿,又道,“贺家、蒋家结亲,一方面来说是最合适不过,一方面来说又最不合适——结亲之后,两家就真的绑到一起了,我真怕有朝一日连累你。”
蒋云初道:“同心协力,光景总会越来越好。有您和世子提点着,我也出不了大的差池。”
是啊,多了这么个人精女婿,两家日子放在一起过,出不了大的闪失。贺师虞唇角缓缓上扬,等到两个孩子成亲之后,有些话兴许就能说出来,商量着行事。
用过饭,贺师虞到书院见陆休,两人促膝长谈,至傍晚,陆休命人唤来贺颜。
贺颜看到神色愉悦的父亲,惊喜道:“爹爹怎么得空过来了?”
“想你这个脾气古怪的师父了。”贺师虞笑道。
贺颜抱不平:“哪有,先生最好了。”
陆休噙着微笑,“快把你爹领走,烦了我一下午,累了。”
“你这厮。”贺师虞笑着指他。
贺颜则携了父亲的手,对先生道:“等会儿回来陪您用饭。”
陆休嗯了一声。
贺师虞没可能与女儿说定亲的事,便只是嘘寒问暖,上车返回城里的时候,心里开始空落落的,呓语般叹息:“女大不中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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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聂宅。
过了子时,一顶小轿走侧门进到宅邸,一路畅行无阻,径自来到聂宛宛的闺房。
一名身着暗色衣服的女子下了轿子,走进堂屋。
聂宛宛一直没睡,该是就在等这个人。
女子落座后,神色冰冷地问:“没成?”
聂宛宛跪倒在地,怯生生答道:“没能成。”
“蠢。继续想法子,一个月内事情不成,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