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颜又是笑又是扶额,让侍卫放下书箱,打了赏。
接下来,她便留在作为小书房的西耳房,伏案回信。对先生,不知是该佩服他沉得住气,还是说他不着调。
雪狼在小花园里玩儿了一阵子,来寻她,不声不响地坐在她座椅旁,时不时仰头看她一眼。
贺颜想一想,挪到座椅一边,拍拍空出来的位置,“来。”
雪狼犹豫一下,很高兴地跳上了座椅,有些吃力地转一下庞大的身形,在她身边坐下。
贺颜一心二用,看信回信期间,时不时摸摸它的头、背,和它说说话。
雪狼起先有些拘谨,板板正正地坐着,一味地看着她手里的笔,过了一阵子,松快下来,挪了挪身子,把下巴搁在她肩头。
贺颜心里暖烘烘的,偏头贴了贴它的大头,握住它一只前爪。
.
养心殿。
殿外,锦衣卫、暗卫形容整肃,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皇帝在寝殿歇息,索长友服侍左右。
莫坤与蒋云初在偏殿用茶点,前者呵欠不断,见近前没有宫人,低声抱怨道:“怎么让咱俩一起来护驾?想熬死我?”
蒋云初道:“找地方眯一觉就是了。”
“在这地方,再乏也睡不着。”莫坤用力揉了揉脸,“得想想辙,咱俩轮班儿。我熬不住,你正值新婚,都拴在宫里还了得?”
蒋云初嗯了一声。
寝殿中,形销骨立的皇帝额头上尽是汗水,他发出几声克制的呻/吟,蓦然醒来。
索长友上前,恭声道:“皇上,可要传膳?”
“药呢?”皇帝蹙着眉,强忍着剧痛,吃力地抬一抬手。
索长友面露难色,“皇上,您昨日便已服了一粒,太医院判说……”太医院判一直在委婉地告诉皇帝,是药三分毒,那丸药实在不得已才能用,切忌连续服用。
皇帝神色暴躁,额角的青筋直跳,“你听谁的?”
“……是。”索长友不敢再耽搁,转身取来一个白玉药瓶,倒出一粒丸药,服侍着皇帝服下。
皇帝问道:“蒋云初、莫坤来了?”
索长友道:“是,就在殿外护驾。”
皇帝轻轻吁出一口气,缓缓阖了眼睑。这一场从发作就没真正痊愈的病,他归咎于方志,暗自磨牙多少回,等抓到那混帐东西,定要万剐凌迟。
外面,皇后携几名嫔妃前来,直接被锦衣卫拦下,询问两句便回了后宫。
这种场面功夫,她们不得不做罢了。
皇后心里的指望,是皇帝早日归西。他没苛待过她,也没宠爱过她,一年一年过去,他对太子越来越苛刻,使得她自惶恐到生恨。
迟一些,端妃单独过来了,一见殿外的阵仗,心头一凛,回去的路上,便是窃喜了:暗卫、锦衣卫都被皇帝绑在跟前,正好给了她与梁王施展计划的足够的余地。
.
傍晚,蒋云桥、辛氏着人来请贺颜过去用饭。
贺颜从善如流。
蒋云初一向不带雪狼去兄嫂房里,该是同在一个府邸的缘故,雪狼也从不闹着要跟着,只当寻常事。今日亦是。
贺颜过去之后,先问起璐哥儿。
辛氏笑道:“刚睡着,正好,给了我们安心用饭的空。”
一起用饭的时候,贺颜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夫妻二人的喜好。
蒋云桥笑道:“有一度,想去游山玩水,眼下添了璐哥儿,只能延期到他大一些。要说喜好,我倒是很喜欢琢磨营造方面的事,大的做不来,盖个房子、建个园子应该还是可以的。”
辛氏斜睇他一眼,“我看你是吃亏没吃够。”转向贺颜,笑道,“有几年了,他揽了两桩建园子的事,到头来一共赔了两千多两,我一直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幸好别的营生进项不错,不然真要上火得睡不着觉。”
这类事,贺颜有些见闻,笑着为蒋云桥开脱:“那是哥哥尽心负责。营造方面,全盘接到手里之后,要采买物料、寻找能工巧匠,一上手就能盈利的少之又少。”
“听到没有?”蒋云桥笑容舒朗,“我跟你说你不信,弟妹也这么说,你总该信了吧?”
辛氏因贺颜的才名,对她的话很是信服,释然一笑,又问:“弟妹怎么知道这类事的?”
贺颜娓娓道:“小时候在庄子上,陆先生过于清闲,曾帮着几个百姓盖房子。在书院,前年他将看着不顺眼的几个地方拆了重建。我觉着这种事新鲜,总问东问西的,他也不嫌烦,告诉了我很多东西,还赏了我几本前人写的营造相关的书。”
“是么?”蒋云桥双眼愈发明亮,看着贺颜,却是欲言又止。
贺颜揣摩出他心思,笑靥明丽,“哥哥既然有心于这方面的学问,回头我便将那几册书找出来拿给你。横竖我看完了就搁在一旁,再不会看的。”不用再看了,都记在脑子里了。
蒋云桥喜上眉梢,“那太好了。”陆休手里的书籍,必然有着真知灼见,不然他才不会留着,更不会赏了最疼爱的小徒弟。
辛氏见夫君神采奕奕,心下很是快慰,又从丫鬟手里接过布菜的筷子,给贺颜夹菜,让她多吃些。
贺颜也不客气,“要吃鱼。”
辛氏的笑容透着宠溺,给她夹了一大块骨酥鱼到碗中。这个小妯娌,她真是喜欢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