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喉咙里难受得厉害,好似一开口,便要泄出一肚子的委屈。
可这委屈没有人能看见啊,也没有人会理会。
所以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又突然变成了无尽的怨恨。
“赵虎成,我告诉你,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人把我们两口子当人。”
“你爹默许了私塾是你大哥的,私塾边的厢房是你三弟的。”
“咱们俩守着这老房也有一半是你大哥的,家里地田地更不用说,大半也是你大哥名下的。”
“我嫁给你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咱们俩连五十两的存银都没有,可这个家最重,最累,最脏的活都是谁在干?”
“天不见亮就要出门,天都黑尽了才能回来,凭什么秋收的时候,人家娘家的兄弟来帮几天,便全是人家的功劳了?”
“今天他们谁不知道我流产了?谁不知道我差点死了?可我和孩子的命,还比不上人家兄弟的一匹马?”
“赵虎成,你别想着等我好了,收拾我一顿。”
“我告诉你,你要么现在打死我,要么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沉默的窒息感压迫着赵虎成。
他听见了外面的那些声音,像午夜喧闹的蛤蟆一样让他厌恶。
今日种种,像刚起锅的烙饼突然落在他心上一样。
很疼,很烫。
愤懑之中,带着思量后的羞愧。
可羞愧里,又掺杂着不满的憋屈。
他没有理会杨春兰的发泄,只是在风声响起时,静静地听着心里呜咽狼嚎的声音。
第25章 人心不同
点着油灯的厢房里,窗户上映着两道人影。
小小的赵玉娇盘腿坐在小榻上,小小的一方木桌放在她的面前,此时的她正翻看着纪少瑜的旧字帖。
泛黄破损的纸页看起来很不好,可里面的字迹清隽有力,笔墨行走间,宛如浩海生波,濪绝苍劲。
纪少瑜拿着一本老旧的《诗经》在看,坐姿端正的他显得十分认真。
赵玉娇偷偷打量着,只见他专注的双眼上,有着斜插入鬓的两道眉峰。
刀削似的脸颊显得有些清瘦,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俊朗不凡的轮廓。
上一世让多少闺阁小姐魂牵梦萦的纪大人,如今也已经慢慢彰显,属于他的俊雅风姿了。
纪少瑜发现赵玉娇在偷偷打量他,当即放下书本,看向赵玉娇道:“看了几本字帖了,可有喜欢的字体?”
赵玉娇上一世学的小楷,而且还颇有些心得。
“想学行书。”赵玉娇拿着手中的字帖递给纪少瑜。
她知道,未来纪少瑜的行草会是书法一绝。
纪少瑜挑了挑眉,意外地看向赵玉娇道:“女子多
学楷书,你怎么想学行书?”
赵玉娇闻言,指着纪少瑜接过去的字帖道:“因为少瑜哥哥的行书字帖最好看了。”
纪少瑜抿了抿唇,纵然知道她志不在此,可也心生愉悦。
“行吧,明日起,你得空便过来,我教你练字。”
赵玉娇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看向黑乎乎的窗外,房间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她还能听见家里传来的吵闹声。
这个时候,只怕二叔和二婶的心里,少不得又要积压不少愤懑之气了。
“你二婶那个人,有仇必报,你以后别傻乎乎往她跟前凑了。”纪少瑜提醒道。
“啊?”赵玉娇转过头,懵懵懂懂地盯着纪少瑜看。
她敏感地知道,纪少瑜话语里的意思。
可那层防备心思突然就生了出来,让她觉得心里冷冰冰的。
纪少瑜从桌案里面走来,然后坐到赵玉娇的身边道:“你见过猫狗打架有不还手的吗?”
“就武力而言,猫是打不过狗的,可猫最擅长的,却是偷袭。”
赵玉娇伏在纪少瑜的双膝上,闭上眼睛,闷闷地道
:“我爹娘真的很过分吗?”
纪少瑜捋着她鬓角的碎发:“娇娇,善良的人,看到任何事情,都不会恶意攒测。”
“人心不同,所见皆是不同。”
“所谓家人,是不会互相伤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