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如既往,并不见任何人,只自顾自向剑神投递名帖,邀他上山。
时正春深,碧桃山上罩着一层春风细雨,朦胧间已见万紫千红。
碧桃浅深处,青溪深浅流。
云树簇拥里,一剪小径幽。
红莲老人选择这样一个僻静地方,自然是不希望有人前来打扰。
但是,傅寒洲还是悄悄地来了。
他武功臻至化境,自然不担心会被守卫发现,只在树枝间穿梭,远远地看着远处的两人。
碧桃山上有一处赏花小亭,这时已经被红莲坞中弟子打扫干净,挂上了轻纱,以阻止细碎花瓣飞入其中。
亭中石凳上,正坐着红莲老人和还剑庄主。
二人正在对坐饮茶,都有一种相似的清贵气质。
红莲老人虽是鹤发鸡皮的百岁老人,但苍苍白发整齐挽起,以数支菡萏发钗点缀,显得精神矍铄。
应龙城坐于一侧,人如玉像一般挺拔,眼若寒星,黑发垂悬,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傅寒洲刚到。
应龙城耳尖微微一抖,已经是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动静。
红莲老人正说道:“……情之一字,最是熬人。你还剑山庄修的是无情道,练的是无情剑,老身早已见识过了。”
应龙城抬眸道:“剑是无情剑,人未必是无情人。”
红莲老人“呵呵”地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扶着自己的桃木拐杖,似叹息又似斥责地喟叹一声,说:“当年你父亲远赴江南,来求取我的阿茹时,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应龙城垂目不语。
以他的教养,并不愿意此时面对外人,议论自己已故的长辈。
红莲老人却又叹了一口气,说:“老身听人说,你被魔门妖人控制了;可我又听人说,你已经堪破情关,即将破碎虚空;还有人说,你身中蛊毒,命不久矣……”
应龙城道:“俱为谣言。”
“只是当局者迷啊!”红莲老人拄着拐杖,看着帘幕外道,“就像这山巅上的桃花,将开未开的时候,谁能说它是深红浅红?而你还剑庄主剑法如神,谁又能说你究竟有情无情,究竟是不是为人所迷?”
老人话音刚落,突然他们见到,凉亭外飞花无限。
碧桃山上姹紫嫣红,好似突然间活了过来,化为一片密集的花雨,在空中盘旋。
那当然不是飞花成了精。
而是莲花坞的弟子们,突起发难。
莲花坞以女子居多,精通暗器、阵法,此时就结成闻名于江湖的“朝开暮落阵”,将应龙城团团包围住。
暗器形状恰似花瓣,在漫天香风当中隐蔽,令人防不胜防。
埋伏在旁边的傅寒洲也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周围这些女弟子都只是来驱逐外人的,却没想到她们竟然敢对剑神动手,而且如此猝不及防。
但女弟子们等级都只有50级上下,即便再来一百人,也不是剑神的对手。
应龙城人端坐于凉亭中,仿佛察觉不到周遭杀机一般,自顾自饮了一口茶,低低地重复道:“‘为人所迷’……”
他放下茶盏,目光渺然看向花海之中。
潜藏在绿叶繁花中的傅寒洲,就这样与他对视了短短半秒,不由微微一笑。
应龙城嘴角一翘,随后蓦然出手,握住一旁天问。
神剑出鞘,刹那间华光万丈!
朝开暮落阵法催生着桃花迷障,女弟子们宛如林中仙子一般先后出现,以精妙暗器施以袭击。
暗器形成花雨,向剑神急速飞旋。
而天问正是一场不解风情的料峭寒雨,将花瓣尽数打湿,击落进泥土中。
劲气四散之中,凉亭上轻纱不住向外曼舞。
面对漫天暗器来袭,应龙城竟身形不动,就立在其中,剑气纵横中将暗器尽数击落。
阵法再转,莲花坞女弟子们眼前暗器不能奏效,竟亲身上前袭击。
数支软剑一齐上阵,于繁花间展开了剑锋。
而应龙城人在狭小空间中辗转,身形翩然好像一只白鹤,与无数剑锋擦身而过。
他手中天问一转,湛然剑光纵横而过,几乎给人一种割裂了整个凉亭的感觉。
天问的剑尖,一一在来袭者的眉心处一点,留下一道惊鸿过隙的亮光,也给人一种“吾命休矣”的感觉。
女弟子们惊惶后退之后,都不由摸向自己的眉心,却发现分毫无损。
剑神只是以这种方式,轻描淡写地教她们知难而退。
未达先天之境的人,哪怕再来百万雄师,只怕也摸不到剑神的一片衣襟。
而应龙城不杀她们,也是因为她们同样未动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