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一下,他还是和桌子对面的人说了抱歉,接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
就算心里有不满,他也不会很快在语气上表现出来,问话时还是温和的。
电话那边是个陌生的女声:“请问您是苏逢嫣的?”
问话的背景声很嘈杂,他听到了非常急促的救护车警报声,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报着什么数据,他隐约听到“心率血压”这样的词。
一种不太好、又让他不太相信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回答:“丈夫。”
于是那边声音迅速道:“你妻子遇到车祸,很严重,现在在去市一医的路上,你赶紧过来。”
沈安行还想确定一下这消息的准确性,那边却已经挂断了,他想给苏逢嫣打个电话,又才意识刚才拨过来的就是她的电话。
赶到医院时,苏逢嫣已经进了急救室抢救。
他没见到她的人,还在怀疑地想象发生车祸的人也许不是她,直到护士将一袋东西交到他手上。
手机,身份证,病历,孕妇档案等等,全都是属于她的东西,只是上面血迹斑斑,刺目的颜色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想起很多年前,爸爸也被送进医院过,但他赶到时只得到一个死亡通知。
急救医生的“很严重”是什么意思?
是很严重的伤,还是……
也有死亡的危险?
其实当时听说爸爸跳楼他也是不相信的,也觉得是不是消息错了,又觉得也许能救回来,但他后来就知道,有时候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
将身份证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去,盯着那上面清纯美丽的登记照看了很久,他回过神来,拿出手机给认识的人打电话。
绕了几道弯,终于接通之前急救车上一名急救医生的电话。
“麻烦告诉我,我妻子的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通话时,他舍弃了一切礼貌用语,直接问话。
急救医生知道这位来头不小,回答他:“好像是被大货车撞了,我们是被后面的车主打电话过去的。车子滚在路边的山坡下,伤者当时已经休克,出血有些严重,其它指征的话……”医生停了片刻才说:“都不太好。不过检查之后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伤情严重吗?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问。
医生回答:“这个不太好判断,得看肋骨有没有插入肺叶,还有脾脏的情况,但伤者是孕妇,可能胎儿会保不住。”
沈安行最后明白,医生也不能告诉他想要的答案,没有人能提前告诉他她会不会死。
他最后能做的只是等。
埋头沉静片刻,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立刻开打开手机,查看前几天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是一张图片,上面用鲜红色调写了两个字:血祭。
这两个字如同用血液写就,字迹弯弯扭扭,淌着道道血痕,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先前一扫而过,觉得幼稚而可笑,现在却浑身冰冷,仿佛体内的血都在这一刻静止。
拨通助理的电话,他沉声道:“去查一查星夜湾那一片区的交警和公安情况,我要查一起车祸,今天上午的事,等一下我把车牌号给你。”
助理那边很快应下,他颓丧地放下了手机。
……
苏逢嫣醒来时已经三天后。
入目一室空旷的白,她躺在床上,床尾有个简易的电视,旁边是什么机器,然后是输液架,上面还放着三袋药,其中一袋正往细长的管子里滴,透明的液体通往自己的血管。
回忆了一会儿她就知道自己捡回了一命,胳膊和腿好像都有知觉,没有残疾,但是……
她的肚子没了。
想起来也能知道,那种情况下保住一命已经是幸运,孩子几乎是注定是要没有的。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舍,也有些愧疚。
怀上他是为了自己的后半生,留下他也是一场交易,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被父母心心念念的期盼与祝福,她本觉得没什么,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默默离开。
终究还是他们不配吧……
沈安行不配,她也没好到哪儿去。
门把守“吧嗒”一下被打开,护士推着小车进来,见她睁着眼,立刻道:“24床醒了!”说着急步走过来问她:“你感觉怎么样?一切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逢嫣摇摇头:“没有,还好。”
“你家属呢?怎么家属没在?”
这时沈安行从外面进来,护士听见,立刻道:“24床家属,病人醒了,等一下医生会过来,你就守在这里别走了。”
沈安行没回话,只是点点头,然后静静看向苏逢嫣。
直到护士离开,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握起她的手:“你醒了,还好吗?对不起,我刚才出去了一下。”
苏逢嫣闻到一阵烟草味。
苏建修没有抽烟的习惯,沈安行之前好像从来没抽过烟,除开小时候,她没怎么闻过这气味,一时有些不适。
“你怎么抽烟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