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搬过来之后,嘉文才深深体会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
两人的作息时间竟然高度重合。她出门的时候,就会看到他穿戴妥帖站在电梯口,她回来的时候,竟然也会经常碰到他开车入库。
很多时候,男人都是朝她微微一笑,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行为得体妥帖,似乎在竭力避免让她感到难受,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更没什么逾矩的举动。
两人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他每天必到的“早安”、“晚安”,嘉文从来没有回应过他。
在饭点到来时,他会来按她的门铃。
嘉文不想理会他,把门关得死死的,在里边装聋作哑,被烦得不行的时候,直接把门铃设置成了静音模式。
他也不介意,在走廊外摆了一张桌子,把丰盛的食物都放在上边,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然后若无其事地退场。
就像是一个穿戴整洁的侍者,不与顾客周旋亲近,只本本分分地提供服务。
嘉文一开始不接受,然而吃过一两次之后就觉得,与其浪费现成的食物,费尽心思去挑选越来越难吃的餐厅外卖,还要等上很久,还不如勉为其难废物利用一下。
某人吃人家的饭,不仅不嘴短,还冷硬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用完餐之后,抽出纸巾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肚子撑得不像样,却要发条仅限一人可见的朋友圈,阴阳怪气地讽刺虾仁煮得太老,芝士的味道太淡,酸菜鱼太多刺,鸡蛋里居然没有骨头……
总而言之这他妈的不是人吃的东西,新任市长上来后,还要费尽心思给这些东西垃圾分类,居然还有脸拿出手。
她想用这种方法逼退他,却不知男人看到这些朋友圈,也只是微微地笑了,慢慢地理了理自己的发丝,靠在沙发上,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截图,保存起来,顺便翻开美食视频教程,开始思考明天要做些什么。
凤梨酸甜肉?清清爽爽的口味,不油腻,她应该喜欢。就是天气还有些冷,需要费点功夫,引她早点出来拿菜。
第二天,做完菜之后,他从各个角度拍了很多照片,开足了美颜滤镜,把菜肴拍得仅此一家别无分号,某宝卖家秀来了也要叫一声爸爸的那种,然后发了一条仅限于某人可见的朋友圈。
“七点钟的晚餐,凉了就不好吃了。”
七点的时候,他准时把菜肴包装好,放到门口旁边的小桌上。
十分钟后出来看,保鲜盒果然已经消失了。
嘉文把菜拎进去,边气边吃。
今天有酸菜鱼,是无骨鱼,鱼刺都已经被挑干净了,入口即化,鲜美无比。
她难得愣了愣。
很快,难得发现的良心就像晚餐一样,被她吧唧吧唧嚼碎吞下肚子了,吃完后又日行一恶,按照惯例发一条仅限某人可见的朋友圈,讥讽怎么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男人见了,嘴角露出笑意。心中感慨她骂人的功力果然见长,连词汇语句都高级了不少,同时有一种隐忧在心头滋生。
如果,他是说如果,她点别人的外卖,评价订单的时候也是这么尖酸刻薄,那么……会不会被店家投毒?
毕竟不是所有外卖店家都像他一样,免费白嫖,色香俱全,上门服务,心胸还得像宇宙一样广博,脸皮堪如铜墙铁壁,被打了左脸还得满脸笑意,以右脸相迎。
他越想越觉得有被投毒的可能,更加觉得给她做菜是个明智之举。
这天下午,已经步入正轨的业务却稍稍出了些差错,为了排除这个差错,公司上上下下都得加班。
到了七点钟,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难缠挑剔的投资者会怎么想这件事,而是,她会不会还没有吃饭,会不会还在等着他的晚餐,一个人躲在黑夜里,饿着肚子等。
就像楼下的流浪猫,如果没有投喂者的存在,它们不会心存幻想,而一旦形成了心里依赖,骤然被抛弃的感觉,想必是非常痛苦的。
他曾深深品味过期待落空的滋味,一次又一次看她决绝的背影永不回头,那种压抑的痛苦,时间被无形拉长的感觉,如今想来还心有余悸。
如果痛苦是种可以避免的东西,除了他爱她这件事给她造成了困扰外,他不想她也面临这种问题。
男人愣神的功夫,助理提醒他:“沈总,会议马上开始,所有人都已到达会议室。”
嘉泽回神,只平静地对他点了点头,“你先过去准备,我待会儿就到。”
等到助理离开,他才拿起手机,搜索评价较高的餐厅,点了几样她爱吃的菜。
会议室那边催得紧,他只能匆忙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让她注意收外卖,就立刻赶过去参加会议了。
会议进行了一个小时,他有些心不在焉,获取了主要信息后就回到办公室,收好电脑匆忙离开了。
他是应该加班,不过不是现在。
回去的路上,接到了送单员的电话。送单员解释,电梯有门禁,他没法送上去,打电话也不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只好放保安室了,希望不要给差评。
嘉泽道歉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加快车速回去。
嘉文今晚也在加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停地敲击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