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村民或许还不敢完全肯定,但经过这一遭,县衙的人已经断定是林大山杀害了刘大福夫妻,还纵火将刘大福家的屋子烧了个干净。而如今,林大山已死,即便以命抵命,按大瑜朝的律法,林家该偿刘家的损失还得照旧。
此案虽早早结了,但关于如何赔偿事宜,于捕头又详细询问了相关情况,林大山虽罪不容恕,但也有可怜和情有可原之处,县令大人也左右思量后才给了判决。
刘家所建新屋,人力物力财力及一应家用物件都由林家赔偿,除此之外,林大山罪责不轻,按大瑜朝律法即便其已经死了,也不能安心下葬。不过,法外也有人情,若受害者愿意接受,两家协商后,也可拉回去自行安葬。
林大山家在清河村不算顶好的人家,给刘家建屋添置物件就已经去了大半的家底,两家商议许久,刘家却咬着少于五十两白银不松口,而林家却实实在在拿不出这笔银钱了。
林奎向来孝顺,接二连三的变故,二十出头的精神小伙看着却似四十来岁的汉子,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双亲葬在一起,他和妻子商议了许久,打算卖几亩地,赔那刘家五十两白银。
半晚十分,林奎家愁云惨淡,林慕扶着林生敲响了林奎家的房门。
按理来说,家里死了人林奎家应该有不少族亲,但因林大山,一整天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看顾他们。
见到林生和林慕,林奎却半天吐不出一句话,事情到了今日的地步,林奎已经不知往后该如何在清河村立足。
进了屋,林奎的媳妇给两人倒了茶水便安静站在林奎身旁,林生见林奎的模样,心中更是难过。
林奎,你怨你父亲吗?
林奎未加思索却摇了摇头,随后又道:爹娘恩爱,我如何能怨?
林生没有回话,而是拿出一个匣子,推到林奎跟前道:你的父亲走了,我的兄弟去了,但你别怕别倒下,叔会照看你们。这里面的银子你先用着,总得让你爹娘葬在一块儿。至于往后,你若有什么打算需要叔的,叔都会帮你。只一点,你爹去了,往后你们家就需要你撑起来,你可以难过沮丧片刻,却不能一蹶不振,否则你爹娘黄泉路上又如何能安?
林生话音才落,林奎却趴在桌上呜呜哭起来,他长得壮实也已经成家生儿育女,可在此时,他只不过是一个失去双亲的孩子。
林生忍着泪轻轻拍着林奎的背,而林奎的媳妇也低低呜咽起来,这悲痛的气氛,压得林慕喘不过气。
林奎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没有泪水,有的只是坚持和决绝,他将那匣子推回林生跟前道:谢谢叔,虽是困难,但家中还有七八亩地,卖掉几亩亦是足够的。
傻孩子,你怎会跟叔客气?当年我们刚分家那会儿,你婶子身子弱是你爹抬着熬好的山鸡送来,是你娘时常陪着你婶子。你爹死前将你们托付于我,我怎么能看着他尸骨无依?看着他的儿子变卖家产?这不是往叔心口上戳刀子吗?
话说到这份上,林奎想起自己父亲和林生的交情,想起他爹留下的书信,终于不再推脱。
谢林叔,我一定会振作,不让爹娘担忧。
林奎能想得通,林生心中很是欣慰,又说了会儿话,林生便让林奎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叫上刘大福家的长子和李正去县衙将林大山的尸身接回来。
姑且不论这事究竟让清河村多少人彻夜难眠,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去了县衙,在相关文书上按了手印,刘大福家的长子收了银钱,林大山的尸身也接回了林家。
两日后,林奎给双亲办了丧事,只有几个亲近的人家参加,随着两人的入土,一切看似是结束了。然而,各种谣言却没有因为两人的入土而停歇,反而愈演愈烈,李正看着这一切,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144章 林自安之喜
刘家一案算是了了,但林刘两家孰是孰非却成了清河村近来最大的议论焦点。而随着议论的白热化,各种未经证实的流言也随着越传越广,林刘两家不堪其扰,又因活计清闲甚少出门。
关于种种流言,林慕从前只会一笑置之,因为他自己便是伴着流言长大的。可是林大山家的事情一出,他才知晓流言不单单是流言,有的时候会成为无形的利刃,轻易了结一个人的性命,轻易摧毁一个原本可以幸福的家庭。他总觉得需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这样的状况,只是却又一时没有头绪。
又因着林大山的事,林生在郁郁寡欢两日后终于病倒了。林生一直身体强健,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会头疼发热,可就是这样的人,一病起来便来势汹汹,照顾林生之余林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日午间,林生身子渐好,躺了几日总觉得浑身不得劲,林慕便想着扶出去去树下坐坐,母子两正欲一左一右扶起他,却见一早出门的季睿修正巧回来。
他背起林生走到院中的海棠树下,十月过后,天气渐渐凉了下来,而林生瘸了腿后,更是受不得凉,林慕便拿了一块毯子给盖到林生的腿上,两人便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李正喊你前去是为了何事?
今儿一早,李正家长子便来请季睿修,说有关于村中的要事相商,这一去便是一个早上。
是为了近来林刘两家的事,借着这事,加了几条村规。
林刘两家的事闹得如此大,先不论此事给清河村蒙了多少尘垢,单就清河村村民亦是议论纷纷,如此下去可不是个好兆头。
见林慕和林生都一脸好奇,季睿修才将今日发生在李正家的事都说了出来。
今儿一早,李正便请了村中一些说得上话的和各家族老商议事情,李正虽没多少才学,却实实在在是个肯干实事的。
清河村繁育数百年,村中虽无法避免有小摩擦,可数百年来却从未出过这样的大事,这个事件像一个开口,让李正原本犹豫的心一下坚定了。
而对此事,这些在清河村颇有地位的人也是各有各的想法,甚至有些人觉得应该将林大山家赶出清河村,关于这些争论了半天都没有一个定论。
最后李正开口,这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于刘大福家、林大山家都是灭顶之灾,家中长辈已死,剩下的却是无辜之人。
此事已了,清河村却无法对此事视而不见。归结源头,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刘大福家的几句难堪的言论,这番言论放在平时不见得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可在当时当景却成了悬在林大山家脖颈上的刺刀,一个过激的想法,一时想不开的念头便了解的一条人命。
随着林大山家的投河自尽,此事便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而去,最终的结果林刘两家甚至整个清河村都付出了惨痛而巨大的代价,这样的悲剧往后断断不可在上演。
依李正所言谣言不见得次次都有如此大的杀伤力,但起源确确实实是它,为了避免类似悲剧再上演,也为纠正清河村乱传胡说的风气,李正提议在村规中加入这方面的管理。
从今往后,但凡清河村的子民,互传乱传者轻者罚银钱,而罚来的银钱将在年前平分给村中的孤寡贫苦人家;而若在造成此事一般的后果,不论官府如何判决,一律赶出清河村。
这样的提议一出在场之人自是一番争论,肯定有之反对亦有之,一时间难分伯仲,而随着季睿修不再沉默开口支持李正的决定,此事便一锤定音了。
林慕父子听了皆从面上看到了喜色,如今的林慕早已不是可以被流言重伤的年纪,可谁又能保证清河村不会出第二个林慕,不出第二次类似的事件,防患于未然总不是一件坏事,且有了约束,对清河村的风气也是好事一件。
午后,李正敲响了广场的大钟,将此事当众宣布,一时之间,广场如菜市口般热闹起来,但这样的提议已经被各家族老通过,且林刘两家的事太过令人震惊,虽觉得这样的惩罚重了些,倒也觉得有理可循。
此事宣布后,在村人的见证下,由林自安执笔,将这一条加入了清河村的村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