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说辞罢了,姜暖并没将护士说的话当真,勉力朝她弯弯嘴角,“输液后感觉好多了,头也没那么烫了,可以帮我量量体温吗?”
她主动岔开了话题,护士替她量完体温后便离开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撑着硬板床坐起身,姜暖仰头望向高悬着的吊针瓶,透明药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缓缓的,数着时间分秒。
明知道瓶子里还有近乎满瓶的药水,她还是不敢移开眼,担心瓶子不知不觉里空了,到时候回血。
以前顾淮左在身边,她从来不需要盯药水瓶。
冬天输液时也能拿起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压根不用担心叫人拔针的问题。
她怕冷,输液时整条胳膊的血液都冻住了般,放被子里也暖不起来的那种,只能抓着少年的手,手臂贴他胳膊上,靠他渡给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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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左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姜暖安静的坐在床上,皮肤白得近似透明,仰头望着吊针瓶,双眼游离失神,聚不起一点光来。她脸上情绪恍恍惚惚,不知道在想什么,让空荡荡的房间看起来更加空荡。
他知道,姜暖从小最怕的就是扎针,有过回血的经历所以更加恐惧。
偏偏她身体底子弱,在顾家的那几年,每年入冬总要感冒好几回。
起初输液时,她不看书也不玩手机,就盯着头顶上的吊针瓶。
顾淮左以为她有特殊爱好,便没管。
直到有次,少女拉着他衣摆,为难的开口:“顾淮左,你可以帮我看着吗,我脖子疼。”
少年不解,“等会医生会来给你拔针的。”
少女扁扁嘴,委屈巴巴的道,“瓶子空了,就会回血,很疼的。”
听见门边传来的动静,姜暖恍然回首,朝门口望去。
淡淡美眸乍然水动般的明亮,在她思考顾淮左怎么来了之前,轻快透着喜悦的声音先一步响起,“顾淮左?你来了!”
男人依旧穿着白天那件衬衫,步入病房后,将手中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
他侧身对着姜暖,将食盒打开。
姜暖正对着他瘦高挺拔的后背,山上瓢泼的大雨,衬衫已经干了。
“喝点粥。”他问。
香气袭来,肚皮不争气的咕咕叫。姜暖朝他弯弯眼角,声音沙沙的,“瞧瞧,我这不争气的小肚皮,饿了!”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扎针的左手,从顾淮左手中拿走了碗,右手勺了口粥。
香米软甜,鱼肉入口即化,青菜叶煮的半脆半软,吃起来很舒服。
一整天都没吃什么的姜暖,眼下是真的饿了,便不管不顾的大快朵颐。
顾淮左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床上吃的正香的女人。
忽的,脸色微变。
他动作敏捷地从姜暖手里拿走碗,顺势握住她的左手,放回了被子里。
手背传来尖锐的抽痛,姜暖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朝左手看去。
白色被角盖住了一截输液管,管子里是清澈白亮的药水。
她茫然无措的望着顾淮左,“怎么了?”
顾淮左方要开口说没事,却见被角外露出的输液管里,药水正在渐渐变色,是血液晕开的红色。
姜暖也看见了,瞳孔不由自主地瑟缩收紧,没由来的恐惧让她慌了神。
原先左臂因为输液导致冰凉,所以对痛感不明显,现在看到了血,胸腔被抽走了力气,针扎的疼在尖锐叫嚣。
顾淮左压住被角,拿开她想掀被子的右手,声音低沉,“手放低会流回去的,别怕。”
疼。姜暖扁扁嘴。
不敢跟面前冷漠疏离的男人撒娇,尽量不去看输液管了。
他站在床前,将姜暖脸上情绪尽收眼底,扑闪的眼眸,脆弱怕疼的小表情,还是这么娇气。
俊美的面孔上没太多表情,顾淮左薄唇开启,“吃饱了吗?”
姜暖撇嘴,目光在桌上只吃了三口的鱼片粥上停留,舌尖回味着鱼片的美味。再徐徐抬眼,望向说话的男人,赌气般答道:“我吃过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顾淮左挑眉,眼眸风动般温柔,俯身靠近她。
姜暖身体一僵,后悔自己直起身仰着脑袋跟他对峙了。
他离得极近,姜暖再次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被雨打湿过,本就淡淡的香气微弱的几乎不可寻,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闻到穿霞流景梅花的雪松气味——
她偷偷地,心惊胆战地,朝他靠近。
顾淮左只是想拿枕头垫在她后背,让她靠着更舒服一点。手摸到柔软的枕头,如何也扯不动,他单手撑在床内侧。
朔津市内的医院里,vip病房十分豪华,但檀溟市不同。就算是vip病房,床板也一样硬。
顾淮左掀眼朝里一看,姜暖一屁股坐在枕头上。
倒是会给自己找坐垫,没苦着自己,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