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到,声先闻。
“圣上驾到!”
所有人大吃一惊,伏地恭迎。尽欢和韩呈说着话走进来。
“起身,”他站定,扭头对尽欢说,“你把事情说说。”
“是。”尽欢冷着声音,呈上物证叙说,“臣将今年采买的人分成两队,一队采买全部物资,一队专门竞价。您请看,臣找珍宝局的大人鉴勘过了,这是品质一样的宝石,而此番报价却相差五十两银子!数目不多,但是一颗宝石五两,积少成多就……”
韩呈怒瞪双眼,大声道:“是谁欺上瞒下,滚出来!”
人群里被挤出一个,趴在地上屁滚尿流,抖似筛糠。“奴才该死!”
尽欢继续道:“珍珠,翡翠,玛瑙等一系列物资报价均有出入,系冯原、荀德艺、陆钧等十人之责,罪行么,还请圣上裁定。”
韩呈望着下面人不住的磕头,大袖一挥:“权力自肥,实在可恶!拖出去,全部拖出去关大牢,抄了他们的家,亲丁为奴,流走通缉,立刻去办!”
王心顺应了下去。
下面一帮人面对飞来横祸,五雷轰顶一般只晓得求饶了;
另一半人也惊得动容,只敢默默在心底感慨自己的幸运、韩呈办事的厉害,一方面又感谢顾尽欢言而有信、高抬贵手。
而连升只有对顾尽欢狠辣机谋的敬畏之心了。
尽欢将扳指托呈给韩呈,笑道:“圣上之物完璧奉还,臣这算不辱圣命罢?”
韩呈戴好扳指,露出笑容:“嗯,算,你这件事办得不错。”
很快,户部这边尽欢制裁内务府的消息传遍了各大机关,那一套套的机诈没被传出来,倒粗略传说顾大人如何如何料事如神,又如何如何重拳出击。
以至于传到礼部耳朵里的时候,顾尽欢这个名字已经邪乎了。
礼部里有个叫尹鸿鹄的,见尽欢势头如此之好,早有交好之意,苦于自己官位太低摇摆不定,此时机会来了,他便私下求见尽欢。
“礼部尹鸿鹄,见过顾大人。”
她脸色一沉:“哦,礼部的?”
尹鸿鹄忙道:“大人莫要误会,下官来只是要给大人通个信儿,尚书侍郎二位要陷害大人呢!”
她注意力立马被揪起来:“怎么说?”
“他们说是按国礼规制制作了图纸,实际上在图纸上标上了苏绣丝绸用黄丝线。”
尽欢不解,我朝不似前清,没有不许用明黄色这一规矩,更何况只是标注了黄色,并不一定是明黄,这里头能有什么曲折?
尹鸿鹄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其他倒也无所谓,偏偏那罗刹国有习俗纲常,是最忌讳黄色的!”
她大惊失色,飞速思考着:若是让这国礼送出去,惹恼了邻国,岂不是大祸临头?
可礼部的人怎么可能蠢成这样,这尹鸿鹄会不会是倒钩,我要不要去海办处文典库查一查是不是确有此习俗呢;
还是说礼部那些人,病急乱投医,不择手段了……
“你先回去,不要叫人发现,如果我查实无误,断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尽欢微笑。
尹鸿鹄稍迟疑,点点头离去。
沈扈刚听闻户部的消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一口气差点没收住就要开腔飙一句“蛤”。
他这两天早就准备好了要怎么防止顾尽欢去朝户部伸手,没想到这姑娘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倒不贪恋这点钱,反而借此机会将户部的作风整顿了一番,得到圣上的大加赞赏。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趁热打铁去礼部耀武扬威了。
可是礼部的人会买她的账么?
若是礼部那些老骨头都被她啃下来了……
不行,我得去礼部把把风先。
“扎鲁,你速速备轿,我要马上去礼部衙门一趟!”
“是!”
也是在去礼部衙门的路上,尽欢一身官服,云肩随着她的步伐节奏微微起落,顶上挽起的一朵头发用冠束住,冲天直指。
礼部的见她来势汹汹,连忙放行,通传了蒋延崇、郭建等人。
“怎么老是……”
几人还没说完,才走出来半拉身子,尽欢就已经发难:
“蒋大人郭大人在礼部供职多年了罢?规矩礼制不会不熟悉罢?”她冷着声音将脸一拉。
“那是自然。”
尽欢哼了一声:“那你们这事情做的实在是不明智,甚至可以说是蠢透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把从海办处借来的文典往书案上一甩,“这是海办处的罗刹国文明汇编,第二卷第十三条写的什么——多数忌用黄色!诸位给我的制作图上却明明白白标着黄丝线!诸位是欺负我不懂行么?”
“这许是我们手下人疏忽了。”
“您们都是礼部负责这事的老人了,这话我信,圣上能信么?”
见众人不吭声了,她继续道:“诸位大人要找我顾尽欢的麻烦,我奉陪到底,可是诸位也得摸摸自个儿身上肋巴骨哪根儿疼,哪根儿不疼。为了陷害我,在国礼上动手脚,还真得谢谢诸位看得起我!诸位都是大人,我是小人,自个儿掂量这差事值不值当!”
郭建被说得满脸通红,就要发作,被蒋延崇暗暗扯住袖口,摇头示意。
尽欢捧起文典,端起一个笑容,道:“不过我从一开始还是敬重各位大人的,这种事情很多大人确实可能并不知情,或者确实是一时疏忽,刚刚言语若有连带着冒犯之处,我在这里赔罪了。话说回来,咱们内部出了纰漏也得承担起责任,何必争个你死我活呢,咱们只要好好办事,将圣上交代的任务齐心合力做完,那么大家身为同僚,自是和和美美的,岂不两全?”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低头的低头是附和的附和。
蒋延崇发话,无奈道:“这是我们礼部疏忽了,顾大人言之有理。我这就让人重改图纸,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尽欢道:“尚书大人深明大义,有容乃大,宽恕下官失礼。此事劳烦大人了,下官还有事办,先行一步。”
蒋延崇道:“我送大人?”
“留步。”
她大步走出礼部,心情舒畅许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一扭脸看见了正急匆匆往这儿赶来的沈扈。
这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抓好怀中文典,箭步上前挡住他的路,分外眼红之下差点把他推到墙上。
“沈大人,好妙计!”她竖着大拇指,勾着冷笑,“你为了我,真是煞费苦心啊!”
沈扈被她横空堵得一激灵,莫明其妙地问:“顾,顾大人,这什么意思?”
尽欢想到他急急忙忙来礼部,越发笃信了他故意加害自己。毫不客气地道:“沈大人正人君子,清平高古,我是无耻,您多正义,要替朝廷清除我们这些蛀虫没问题,有本事别背后学小人搞暗算啊!”
“我什么时候暗算你了……哦,你要是说,向圣上举荐你也算暗算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了。还有,这个姿势有点难为情,能不能换个?”
尽欢打断道:“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你起了头,就别怪我以后不念山先生情义,对你不客气。跟我耍无赖,哼!”
说完甩袖走远,头也不回。
沈扈靠着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眼神里竟不经意融入了一丝秋日将至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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