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个身影闪进了督察院,沈扈正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府去,抬头见到他,奇怪道:“马大人?”
马春风说道:“是。”
“您有什么事儿么?”
马春风神神秘秘地说道:“下官知道沈大人一向清廉为官,下官这里刚刚掌握了一个人贪污的罪证,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来找沈大人帮忙。”
沈扈心下怀疑,他与这马春风根本没什么交情,也就记得他姓什么,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意。
不过涉及到罪证,他有些偏爱。
“你说的是什么人?”
马春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
沈扈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马春风说:“内阁曾批示过江州建造古楼的申请,其中银曹元汉被锁定调查过,终于发现他侵吞公款的实证。这里有证明他二人有勾结的元汉家奴口供一份,请大人过目。”
他从袖中取出,递给沈扈。
元汉,沈扈怎么可能不熟悉这个名字——之前他暗自调查顾尽欢的时候,就查出她与这个人交往匪浅。
“马大人啊,你应该知道,光有口供是不足为证的……”
马春风忙说:“大人放心,只要查一查元汉的账本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沈扈皱皱眉:“听你这意思,还没拿到证据,是想空手套白狼?这事儿不好办啊。”
马春风想扭转势头,道:“下官知道沈大人一向公正廉明,贪污舞弊之事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你这话说的是有理,可是……我问句题外话啊——你与顾尽欢同为内阁,怎么想起来对她下手的呢?”
马春风拍拍胸脯:“就凭这与大人同理同德的精忠报国的正义之心。”
沈扈连连喊好,赞他勇气可嘉、一身正气,是惩治贪官的一柄宝刀利剑。
马春风被夸得通体舒畅,面儿上连连说不敢,心里已经觉得胜利在望。
“这样,你先等着,待到证据更凿实一些时,我寻个机会跟圣上提一提此事。”
马春风说道:“好,大人真不愧是清廉公正的表率,为大昭除虫鞠躬尽瘁,我们一众官员只有清廉的心,却没有反腐的胆,对大人只能仰望了。”
这话若是放在顾尽欢来说,定是一番溜须拍马的油滑腔调。
可这马春风说得甚为恳切,似乎真的发自内心一般,沈扈反倒有些糊涂了。
他告诉自己:只要有实实在在的贪污证据,老虎嘴上的毛也得拔!
不过,这只母老虎,动不动得呢?
他抽口凉气。
*
“当然要动!”扎鲁一拍桌子,被沈扈一个眼神看过去,赶紧收回手,“瞪我也得动,主子,别怪扎鲁没告诉你,这个娘们儿不好惹,你如果不把她早点拿下,以后有你的苦头。”
和折沉思了一下:“我觉得不对,如果能把她拉到我们阵营里来,也不失为个好办法。而且主子他一直在尝试策反,不是没有成效啊。”
扎鲁哼了一声:“哪里尝试了,主子这人你还不知道?雪菜饭缸什么的禁不起诱惑,一扭脸就扑进了人家的胸怀。”
和折禁不住咽口水:“什么雪菜饭缸,听起来好像很香……”
被无语到的沈扈耷着眼皮翻译道:“他说的应该是血气方刚。”
换了个语气,“哎不是,你说清楚,我哪里就禁不起诱惑了?”
扎鲁辩道:“也就是说你承认了那个娘们儿对你是个诱惑?那你是不是以后一高兴还要跟着她一起贪啊?”
“我……”沈扈气到摇头,大义凛然地对他说,“行,其他的我说不过你,我也不想说,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你家主子不管怎么样,原则还在,证据达到能扳倒她的时候,我会立马动手绝不含糊。”
一瞬间,扎鲁和折觉得他们的主子认真守卫原则底线的样子,真帅!
可是他们家主子在对待顾尽欢的事情上,有一条毛病,使他们忐忑,那就是——嘴上天花乱坠、手上不动分毫的典型“光说不练假把式”。
因为这个毛病,不知放掉了多少次拉她下马的良机。
“那主子,你打算怎么办呢?”
沈扈眉头一皱,说:“元汉那边交给这个马春风差不了,就怕他为了公报私仇耍心眼,连累我替他向上奏明,别到最后逮不着狐狸反惹了一身骚。这个人我从来不了解,还真不大放心。不行,我还是得观望一段时间。”
扎鲁知道他主子说这些话其实很认真严肃,可还是忍不住借吐槽给他提醒儿:“你就给自己的不忍心找借口罢。”
沈扈心下当即一触:
我确实有许多不忍,之前放了她那么多马一直没有怎么后悔,因为她还没做到能让我深恶痛绝、必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说真的,对她,还存在一份信任——她不会让天下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我会错么?她会错么?
这个女人,看上去心思单纯,可心思单纯者,也并非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能祈祷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了。
*
话说那头,尽欢带着宣琳,不,准确的是宣琳拖着尽欢上街。
宣琳长这么大,其实也不大,除了每年随父母去灵犀寺上香祈福,从不曾一个人,其实也不是一个人,出门逛过街。
她见到什么都好奇要去摆弄摆弄,摸完了面具玩兔儿爷,买完了糖葫芦要风筝。
“师傅带宣琳去郊外放风筝罢?”她小小的个子扯着线都拖到地上的风筝,抬头满脸期待地问。
尽欢欲言又止,还是点点头,牵起她的手去了西郊。
宣琳偶尔挣开,两只小肉爪举着风筝蹦蹦跳跳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