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尽欢可不是个有执念的人,尽管她很偏激。
一个中午她就恢复过来了。代价是一碗汤饭,半只烤鸭,一盘手撕包菜,一碟松子,以及半盆香瓜。
阿丧看着他家姑娘暴饮暴食,哀怨地长吁短叹。
“叹什么气呢?”她抹抹嘴。
“姑娘心里不爽,就说,不必折腾自己。”
尽欢眉尖一扬:“不爽?我怎么不爽了?”
阿丧心里也不舒服到哪里去,叹息:“姑娘,阿丧也心疼那两口箱子。一万两银子……这得攒多久啊!”
尽欢一拍他脑壳,笑道:“蠢才!这有什么心疼的!懂不懂这叫计谋,一万两银子,换回官复原职,天下哪有这好事!偷着乐罢就!”
阿丧揉揉头:“也是啊。”
尽欢伸了个懒腰:“哎呀,我现在才发现,这个钱啊,就是用来生钱的好!”
“……你看,我在京城里这些眼线,黑道儿白道儿的,哪一处不需要银子打点?可假如我心疼银子,不去打点,那就等于遮住了我的耳目,断了我的财路!”
“上次,咱们办那个马春风的时候,如果没有道儿上的帮着打听,能一晚上就找到那个绑架小公主的么?钱啊,就该这么用啊!”
“经过这次罢官,我算是明白了!我以前把它屯起来,打算贿赂大小官员、起事的时候招兵买马……傻!我以前是真傻!这银子,屯着就等于让上头来查抄呢!早点出手,换实在的权力,才是正道儿!”
阿丧听得懵懵的,觉得还是手里的地瓜干“浅显易懂”,边大口嚼着,边想他家姑娘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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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很佩服华夏子孙这一点——坚决执行上级命令,过去曾有京城子民团结一心、一夜扫清积雪的壮举。
这不,桂苑这里,一夜备好材料,一天人员到齐,三天打好地基。
尽欢去看的时候,彩楼的椽子都钉好了。
“往这边一点,快着点……”
尽欢从身后拍拍严侍郎的肩头,严侍郎转过身来,对上她低垂的眼角:“哟,顾大人,您来啦?”
她抬起手指,朝彩楼晃晃:“那个,还差多少?我估摸着花得差不多了,这是给大人送银子来了。”
严侍郎笑道:“不敢,顾大人有所不知啊,户部杨巨昀杨大人昨儿补了五千两,奏报了圣上,圣上同意了。”
尽欢睫毛扬起,眸子瞬间有神,在阳光下忽闪忽闪:“有这种事?”
严侍郎点头:“可不是,户部这个月不知道是怎么了,颇有结余。”
她确认一遍:“就这么,随意地……给出去了?圣上也这么随意地同意了?”
“是啊。”
她心里不免得意,圣上果然还是疼她,不舍得让她花太多钱。
这股得意劲儿还未消散,正美呢,一阵慢悠悠的掌声夹杂着爽朗的笑声就把她拉回现实。
“好啊,好楼!严大人,这是你们建的楼罢?嗯,好看!”沈扈假装没看见尽欢。
严侍郎连连点头,对他道:“还得靠顾大人为工部出资,这才能……”
沈扈把头一扳,瞧向尽欢:“哎哟,顾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大手笔!大手笔啊……”
尽欢见了他没好气,打断:“少跟我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坑我是不?是不是坑我?”
沈扈手一摊,无辜地眨眨眼睛,勾着一丝笑容:“我?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做了什么?”
“行,我不跟你争,不跟你争。花一万两银子买个清净,认了。”
她一口银牙咬得嘎嘣嘣,像老鼠在偷食的声音,两颊仍旧挂着笑容。
沈扈心底笑得狂野奔放,面上波澜不惊,对她道:“那我提前祝贺顾大人了。”
严侍郎听他二人一来一往的,不好意思地腆着脸插话:“这个这个,顾大人,其实不止一万两,一共是这个数儿……”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
尽欢眼若铜铃,音调提高八度:“三万两!这么多?刚刚不还说户部帮我垫上了么!你们怎么花的钱?”
严侍郎挠挠耳朵,嘿嘿一笑:“户部那是友情提供。您打听打听,现在在京城这楼,这做工,这装修,这地段……不算贵啊,就得这个价儿。”
尽欢五味杂陈,苦味占上风:“你们啊……”手从怀里掏出五张银票,戳过去,“拿拿拿去!先就这么多,回头再给你们取!”
沈扈咬着手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那怪异的模样被尽欢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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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期限一到,百官都对这一座高阁的拔地而起叹为观止。
“听闻顾大人前前后后斥资了两万两建的。”
“唔,哪止!两万两买个地皮还差不多,三万多两呢!”
桂苑这日聚集了本科的考生们,乌压压的黑发,各种庄重颜色的衣装,在彩楼下攒动。
阳光甚好,桂花的香味像薄薄的纱,掠过每个人的面庞,宛如勾勒水墨画时一笔带过般轻盈,幽幽的,甜甜的,又意蕴深长的。